这是男女混住的,一个女人带着两个孩子在房间北边的角落里粘火柴盒,南边角落的那张床上,则正有一对男女在深入的交流,他们甚至没有压低声音,超过一半的床都有人睡觉,还有一张床上坐着四个人在打扑克,他们的赌注是烤熟的大麦粒——不是有十二个床位就住十二个人了。
房间里有些汗水的酸臭味,还有些怪味,但至少没有让人无法忍受的强烈刺激性味道。
霍桑指着中间的上铺:“这是我的床,我可以把下午的时间租给你,一周收5个艾柯。”
“不,太贵了。”波比哑着嗓子,就像是个被劣质酒毁了嗓子的人那样说,“最多09个艾柯,这太吵了。”
“2。”霍桑说,“你至少找点合适的借口,不能更少了。”
两个人讨价还价时,波比也在四处打量,就像是真的在找降价的借口。
霍森床位左侧床的下铺,躺着一个男人,他身高至少有5公分,在工人里,这是极少见的大块头,以至于这张床对他来说不太合适,他的两只脚伸出了床尾耷拉在外边。
他的左手枕在头下,右手搁在腹部上,在他的右手虎口上,有一层厚厚的枪茧——茧子厚到这个地步的人,枪法不会太差,毕竟手熟。这男人闭着眼睛,确实是黑发,但半张脸都被厚密的胡子遮挡住了。
但即使他衣着破旧,还把自己弄得面目全非,但这个人的气质还是和周围有一种格格不入的感觉。
突然,男人皱了皱眉,醒了过来。波比快速移开视线,但还是能确定,那确实是一双蓝眼睛。
蓝眼睛、黑头发,气质特别,身材高大,但这段时间被误抓进了警局的人不是少数,波比不能百分百确定,但他也来不及找那群所谓的男人手下了,但还是先抓起来再看看吧?
“成交!”他用脏兮兮的手,把艾柯交到了霍森的手里,然后躺上了那张床。
和奥尔商量好的,如果确定不是,那他就会在半个小时之内回去。如果有那么一点确定,那就留下来伪装睡觉,以免一来一去之间,让嫌疑人察觉到什么不对劲。
拿着钱,霍森转身要走,可两个男人突然堵住了门口,他们是对门的租客,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的。
而那个蓝眼的大胡子男人坐了起来,他看了一眼霍森,又看了一眼同样坐起来的波比:“这可真是糟糕,还有半个月,我们就能坐上前往南大陆的船了。”
随着时间的接近,那栋房子周围的住户已经都撤离了——弯钩帮、皇家警察,还有奥尔本人,在这地方有着前所未有的号召力,这些在大工厂和建筑工地里已经培养出纪律性的工人们,无论男女都十分乖巧地听从命令撤离了,没人发出太大的声音,或者提出抗议质疑什么的。
就在时间越来越近,他们要冲进房子里时,二楼的窗户忽然打开了,一声惊呼响起,两个女人被按着脖子押到了窗边,接着被押到窗口的是波比和霍森,他们把两扇窗户堵得严严实实的。
“一个小时内,给我们十六匹马!超时一个小时,死一个人!”一个人咆哮着,此时那栋房子的一楼里发出了一些混乱嘈杂的声音,有三个人跑了出来,可紧跟着枪声响起,三个人都倒在了门口。
开枪的人极为老道,他们所在的角度,能射击到逃亡者,但警察们看不见。
“还有人活着!”
“闭嘴!”达利安呵斥了着喊出声的巡警,他话音刚落,一颗子弹由房里射了出来,打烂了那个正在小心蠕动的可怜男人的脑袋。
多嘴的年轻巡警吓白了脸,怯懦地后退两步,哇一声呕吐了出来。
——鱼尾区警局扩张了管理区域,调派过来的不止有狼人和血族,也有一部分普通的人类巡警。这些孩子们,奥尔必须称呼他们为孩子,和当年的原主一样,很多人只是上过语法学校而已,或接受过家庭教育而已,通过了笔试就穿上了制服,即使这段时间老警察给他们上了很多课,但菜鸟就是菜鸟。
“这附近没有马!这点您比我们清楚!”达利安直接走了出去,高喊着,“一个小时!我们已经派人出去找马!但就算把警局的马匹直接拉过来,也需要至少一个半小时!”
他看着窗口,波比对着他疯狂眨眼,那不是波比迷了眼,而是莫尔斯电报码。
“一个小时就是一个小时!但假如第一个小时内,你们能弄来四匹马,我们就不会杀人!以此类推,第二个小时八匹马,第三个小时十二匹马!”
“好!”
达利安回去了,奥尔、安卡、大麦克和达利安一起,凑到了角落里:“那房间里有除了他们四个外,还有六个歹徒,两个作为人质的孩子。其他房间里的人数他不能确定,但歹徒人数不少于二十个,人质至少是歹徒的两倍,他闻到了血腥味,有人受伤甚至死亡。
他身份被揭穿的第一时间,就有人用枪对准了孩子,那让他无法袭击。”
奥尔很确定,当时对准孩子的不只是一个人,否则现在的波比虽然没办法一口气抓住几十个人,但至少能揪着卡尔沃特的脖子。
大麦克第一次参与这种“高层次”的会议,他有些紧张,但还是主动开口:“我觉得……他们并不是想骑马逃走,天彻底黑下来后,在没路灯的地方骑马,是找死。在有路灯的地方骑马,也是找死。”
“你说得对。”达利安点头,“但马是很好的屏障,受惊的马,也是很好的武器。”
安卡:“尤其是再加上受惊的人。”
三个人已经确定,卡尔沃特接下来要做的,就是人为地制造出巨大的混乱,借着混乱,逃离这里——灰土巷周围的狭窄巷道,就如蜘蛛网,警察们现在堵住了各个路口,可一旦乱子爆发,这些人就能从任意一个细小的缺口中溜出去,接下来他们就像是落进水里的泥鳅那样,消失不见。
奥尔在一边保持沉默,虽然他同样看过不少这方面的影视作品,但那些情况完全不能拿来借鉴。
舒尔顿凑了过来:“先生们,比尔来了。”
“马来了!十二匹!”达利安在下面呼喊。
卡尔沃特透过一位女性的肩膀朝外看——灰土巷没有路灯,警察们点起了火把,能看见左右两边的路口,都有人将马一匹匹牵到楼口。灰土巷真的太窄了,两匹马并排就大概率会彼此挨蹭。
所有十二匹马出现在楼下,彻底把这栋小楼前方的空间堵死了。
“一点都不想着拖延时间吗?”卡尔沃特有点为难地咧咧嘴。
“我们送来了马,以示诚意!那么也请您释放部分人质!至少把孩子和伤者送出来!”
“孩子和伤者?真有意思。”卡尔沃特笑了起来,他拍了拍波比的肩膀,“说实话,我很好你们的局长,到底是一个怎么样的男人,他难道长了一颗女人的心吗?”
用枪抵着人质后脑勺的歹徒们听见了卡尔沃特的嘀咕,顿时笑了起来:“他最好也长了一对女人的奶!”
“在外边喊话的那个就是他吗?声音不错!啊~嗯~”
“哈哈哈!”
卡尔沃特也笑着:“啊,我有个更好的主意。我们没必要趁乱了。可以把他们送出去!你和奥尔维茨卡·蒙代尔过来接!提醒一句!我知道你们的长相,假如不是本人,那会发生一些我们都不愿看到的景象!”
达利安和奥尔对视一眼,他首先走了出去。
这对他们来说,其实也是一个好消息。卡尔沃特想让一个血族和一个狼人成为他的人质,那就得看看他的牙齿是否是那么锋利,能咬得动这两块肥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