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筝:“……”
段明殊一把握住她手,“鸣琨,我紧张。”
刚才还表现得满不在乎,这么会儿就紧张起来了。
赫连筝:“你别紧张。”
苏虞此番就是来跟段明殊谈生意,之所以拖到现在,当然是她不想这么轻易就落段明殊手里。
段明殊不算聪明,可她身边有个顶狡猾的赫连筝帮着出主意,苏虞千年的狐狸也玩不了聊斋。
她在妖盟做事,得听上头安排,命她来,她不得不来。
苏虞请段明殊下车说话,段明殊迫不及待就要往外冲,赫连筝按住她,低声:“别被她骗了。”
那石妖扭头就朝窗外喊:“她们说怕被你骗,让你上车来说话。”
赫连筝把她扯回来坐好,“你哪头的!”
她傻乐,“我帮你们传话,嘿嘿。”
赫连筝手心贴上她被风吹得冰凉的脸蛋和鼻头,“谢谢你的好心。”
她小脸团在兔毛围脖里,同赫连筝好玩地顶额头。
玄霄把马车停到路边,坐大石头上歇屁股,苏虞上车,车厢狭窄,只余一个空位,她只得在段明殊身边坐下。
谈生意之前,还得把私人恩怨解决了,苏虞倒是很自觉,低眉顺眼:“任凭小段堡主处置。”
也是红鸾天尊和祖师牌位前拜过堂的,段明殊一见她,顿时怨气全消,两手搓着膝盖,“鸣琨,要不算了。”
赫连筝恨铁不成钢,之前明明说好要狠狠制裁她!拿捏她!
苏虞侧身,微微前倾,两只无骨的小手覆在段明殊手背,“是我错了,是我对不起你,其实我也很后悔……”
“我日思夜想,彻夜难眠,早就想来找你,又怕你怨我、恨我……其实,我都是身不由己,妖盟的赤狐长老,于我有救命之恩,她的话我不敢不听。”
“在段家堡的时候,我好几次都想告诉你,提醒你,可你父亲那个人……我知道就算我说了,你也无力改变现状。”
“是我对不起你,你罚我吧,怎么罚都行。”说罢苏虞抬袖掩面嘤嘤细哭起来。
作为一只狐狸精,她很懂得利用自己的特长,举手投足都充满魅惑的风情,把那没见识的小石妖眼睛都看直了,更何况是段明殊。
赫连筝一劲儿咳嗽,段明殊耳朵却只听得见苏虞说话,她反握了苏虞的手,“那你会回来我身边么?”
苏虞指背拭泪,浅笑:“我这次是为了月灵草而来,是跟小堡主谈生意的。”
段明殊:“你们要买草,以后都可以找我,我是幽鬼城的大长老,我可以便宜卖。”
赫连筝吸气,抿唇,许久缓缓地点头,已经释然。
所谓良言难劝该死鬼,有些人被骗真的不是没有原因,也不是敌人狡猾,就是蠢,纯蠢。
而天下这样的蠢人,比比皆是,赫连筝回想将小石妖带回宗门后的那段经历,那时的她在旁人眼中,应该也是蠢到了无可救药。
此时赫连筝只庆幸,幽鬼城的城主不是段明殊,否则整座城池怕也要被苏虞这狐狸精给骗去了。
眼看二人重修旧好,赫连筝还是很有礼数道了声“恭喜”。
小石妖双手合十,歪歪头,“其实这样也挺好的,上次见苏虞还是在你们洞房夜,我记得是个很冷的天,现在也很冷。”
段明殊回头,“是啊鸣琨,你还记得我们大婚时你说过什么?”
她说过什么?
——“见六花飞出,天地一色,同淋雪也算共白头。”
“你说的,共白头,现在我们四个都在呢。”段明殊咧嘴傻笑。
“下雪了!”外头玄霄喊。
小石妖立即伸头往外看,“阿筝!真的下雪了。”
苏虞倒是好心机,挑了初雪这天寻来,连时辰也掐算得刚刚好。
下车后赫连筝意味深长看她一眼,她屈膝,礼数周全,“少宗主。”
“段明殊现在是幽鬼城的大长老,我是城主。”赫连只说这一句。
“是。”苏虞笑容得体,“我不会对她怎么样。”
赫连筝收回目光,投向前方,小石妖欢呼着往林子跑,前面似乎有条小河。
深冬时节,连日阴雨,林中落叶堆积成毯,赫连筝举步往前,白靴深陷,举目间,忽然觉得这片树林有些眼熟。
“阿筝。”小石妖站立在远处,手指向身边一棵大树,“你看这里。”
“怎么了。”赫连筝快步上前。
那树上刻了几个字。
——‘赵小筝与小女长眠之地。’
河面还没结冰,潺潺流水声入耳,将她们带回百年前那个苦寒的冬。
就是这里了,赵小筝抱一块黑色大石头倒在这里,一颗粗壮的大柳树下,年年岁岁堆叠的腐叶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