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生抱胸倚着客栈门框, 将她从上到下一扫,“我看你比较像狗。”
她玩高兴, 心情很好, 还问人家, “为啥呀?”
杀生没有回答,倒是小二哥上前来招呼,“客官,热水已备好, 上楼沐浴吧。”
随手掐个诀, 杀生将她周身泥污大致清洁过, 牵她回房。
妙璞绕过屏风去看, 浴桶中热气袅袅,她没在那么小的木桶里洗过澡, 倒觉得新鲜,迅速扒光自己坐进去,两爪搭在桶边, 伸长脖子问:“你不来哇?”
杀生不理会, 倒了杯茶坐在窗边看雨,背影笔直瘦削。
外头落着雨,房中光线昏暗, 烛光也朦胧, 屏风后的小女沐浴也不闲着, 嘴里胡乱哼哼今天学来的童谣,“斗虫虫,虫虫咬手手,手手痛,快给娘呼呼——”
杀生回头,绕过屏风站在桶边看她,妙璞抬头,逆光看不清她的脸,手掌拍拍水面,身体紧贴着桶壁腾出一半地方,“来哇?”
杀生仍是不言不语,静静站了片刻后转身离去。
雨下不停,晚饭后,妙璞站在窗边看一阵,也不太想出去玩,便脱衣上榻睡觉。
客栈的床太硬,她滚来滚去睡不着,撩开纱帐往外看,“你来陪我嘛。”
小榻上盘膝打坐的杀生睁开眼睛,她除去外衣,烛光下那头及腰的红发成了墨般的黑,更衬得肤色雪白,像一汪投映在深潭的明月。
妙璞翻身下床,牵着她袖子把她扯到床边,两手把在她双肩将她按倒,“陪我睡觉。”
欲起身离开时,却被人擒住手腕,黑暗中那人一双眸子格外晶亮,隐隐泛着绿,像丛林中窥视的狼。
妙璞心大,索性整个俯趴在她胸口,“你不想让我走呀。”说着话,妙璞挣脱开桎梏,手摸摸她的脸,又摸到她肩膀和手臂,“你身上凉凉的。”
外头下雨,屋子里反倒有些闷热,妙璞四处摩挲,发觉她体温偏低,身体又十分柔软,很适合用来趴着睡觉,蛄蛹蛄蛹,把自己整个都贴上去,“我们就这样睡好不好?”
“你在瑶仙台,同你的大官这般亲密无间么?”杀生终于开口。
尾音低沉,情绪难辨。
“我倒是想。”妙璞毫不避讳,“朱雀不陪我睡,毛毛倒是常和我睡,但她老是嫌我重,不让我趴在她身上,说喘不过气,我很重么?”
女千斤之躯,这福气一般人确实消受不起,抱着那样一块大石头睡觉,还不得被压成肉饼?
“别挨着我。”杀生推开她。
床板吱吱呀呀,妙璞滚到里侧,杀生背过身去,妙璞锲而不舍往她身上爬,“你又怎么了嘛。”
杀生却是说什么也不理她了。
平心而论,妙璞还是很喜欢她的,相处的时日虽然短,但杀生从来不会像朱雀那般对她多加管束,这也不让那也不让。
杀生向来是随心所欲的,也没有好为人师的坏习惯,倒有些纵着她,想吃便吃,想玩便玩,从来不催促。
和杀生待在一起,妙璞心无挂碍,自由自在。
“人家喜欢你才想挨着你嘛。”妙璞在她后背画圈圈,“你脾气真怪,怎么又突然不理我,明明前几天都好好的。”
回应她的,只有簌簌不停的雨。
妙璞并不十分困倦,继续小声说着话,“你跟她们都不一样,你对我很好,我一见你,就知道你跟我见过的所有人都不一样。”
“你说我是猪,又骂我是狗,我是小女,从来没有人这样说过我。”
“我在夸你。”杀生终于开口。
“你胡说。”妙璞也不是傻子。
杀生道:“猪憨直,狗忠心,心无杂念,纯质可爱。猪狗不如,说的就是有些人,心肠歹毒、险恶,连无智的牲畜都不如。”
妙璞用实力证明她不是无智的牲畜,“原来如此。”
顿了顿又问:“那你是什么?”
杀生猛地翻过身,逼近她,“我是地底的恶鬼,恶贯满盈,丧尽天良。”
“那你要对我做什么坏事?”妙璞蠢蠢欲动。
两人黑暗中对视,杀生逆光躺在床榻外侧,妙璞看不清她的脸,却可以清晰感受到她的呼吸,莫名脸红心跳。
许久,耳边才传来幽幽一声唤:
“女。”
妙璞应声,“是我。”
“我若渎,准否?”
妙璞不懂,也没有答话,于是杀生再次背过身去,这次怎么喊她都不应了。
临近子夜,妙璞终于起了倦意,打个哈欠睡了。
这一夜她却睡得很不好,雨声繁杂,帐中闷热,她翻来覆去,后背起了层薄汗,梦中见那人一双幽深的眸,她俯趴在地,伸出小舌接住那人指尖滴落的果汁,不自觉地舔唇,随即含住那人手指,慢吮细舔。
迷迷糊糊的,妙璞找到她胡乱地往上贴,好似有凉风拂过,散去周身浮躁。软,真软,她扯开自己,迷蒙之际,竟还晓得去寻人家的唇,小口吃。
“你在做什么。”
声音清清冷冷,像一片雪花落在眼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