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眼睛一直看着她，无论她走到哪里，都无法逃脱天道的制裁。
什么石头村，李家村，可笑至极。
她无话可说，雷罚降临了。
小阿筝忽觉眼前一阵天旋地转，回过，发现二人位置已颠倒，她仰面躺倒在地，小女双手抱住她，将她护在身下，她看见柱粗的雷电如千军万马奔踏而来，蓝紫的电光在瞬间灼瞎她的双眼。
耳边轰然巨响，她眼前顿时一片黑暗，她伸出手，胡乱摸索，摸到身上人，小女与她十指相扣，在她耳边轻声安抚：“阿筝别怕。”
她瞎了，什么也看不见了，只能感觉到她在身上的重量，她的香气和温度。
“你怎么样？”小阿筝茫然大睁着眼睛，她用尽全力地看，也只是徒劳，“好黑啊，我看不见你。”
小女看见她目中流出血泪，在下一道罚降临之前，亲吻她的嘴唇，“我没事。”
整片山岭都因这场声势浩大的罚震颤，小红还老老实实趴在树下，头钻进地里，本能地躲避，朱雀和斗宿也远远避开。
小女松开小阿筝的手，捂住了她的耳朵，她不想她再聋了，就连人家说话也听不见。
感觉到温热的掌心贴在耳廓，小阿筝也摸索着捂住她的耳朵，大声说：“你怎么样？”
小女后背整个都被打烂了，她闻见自己皮肉的焦糊味道，有点像烤猪肉，心里乱七八糟想，撒点辣椒面闻起来应该更香。
她嘴唇凑到小阿筝耳朵边，“你再忍忍，很快就快好了，等雷劈完，我们就可以回家了。”
“真的？我们成功了？”小阿筝唇角扬起，又难过地瘪嘴，“你肯定受伤了。”
“不要怕，我是小女。”她亲亲她的脸蛋。
罚落了多少下，小阿筝不知道，每一次落雷，小女就亲一下她的脸蛋，跟她说没事。
她闻见浓烈的血腥气，想摸摸她，小女不准，要她一直捂住耳朵，“你不要松开手。”
耳边终于安静下来，身上人软绵绵趴在胸口，她伸手去摸她的脸，摸到她紧闭的双眼，“你怎么了？”
没有回应。
小阿筝一下慌了，她上上下下摸，摸到一片温热的烂泥，是她血肉模糊的后背，她又去摸她的手，她的脸，血和泪混杂着润湿鬓角。
“你醒醒啊，你醒来！你回答我！”小阿筝摇晃她的肩膀。
许久，小女的声音才弱弱在耳畔响起，“你好吵啊。”
小阿筝浑身僵住，眼皮上下眨，用力睁，却还是什么也看不见，她知道她肯定受伤了，于是不再乱动，“你怎么样？”
“我有一件事，没办好。”小女却答非所问。
小阿筝：“是不是结束了，叫小红来，我们回家……”
“等一等。”小女蹭蹭她的脸颊，“你别再折腾了，你先听我说好不好。”
她语气轻快，声音一如从前的清润，小阿筝猜测，她兴许没事，便安静下来听她说话。
小女放松身体，乖乖趴伏在他胸口，“你娘那件事，我办得不好，那时候我什么也不懂，脾气很坏，又没有耐心。你没了娘，我还整天骂你，凶你，我真是太不应该了。”
“为什么突然说这些。”小阿筝不敢再去触碰她后背的伤，只能去摸她的脸，她的唇，“你别说了，我好怕。”
小女笑笑，倒是庆幸她看不见，仍自顾自说话：“我有很多做得不好的地方，但你都没有怪我，你真好，不愧是我看中的人……阿筝，我真喜欢你，我想和你一直在一起。”
想到即将到来的别离，她忍不住落泪，再次亲吻过她的面颊，“你放心，我都替你安排好了，你会有一个很疼很疼你的娘亲，你爹也是个好人，他不会再丢下你们，无论发生什么都不会丢下你们……”
“你也会变得特别特别厉害，每个人都喜欢你，羡慕你，你还有花不完的钱。”
她想哭，其实已经没有多少哭的力气，眼泪安静地流，手指落在她鼻梁、嘴唇，“我也许做错了，应该还有更好的办法，但我也不后悔，我们在一起的日子，我每天都好高兴。”
小阿筝双眼空茫地睁着，她已经意识到了什么，她样子呆呆的，不动，也不说话。
“好累啊。”小女脑袋沉甸甸搁在她肩窝里，忽然想到什么，小女又费力抬起头，用最后的力量切下了一块真身。
她的肉身已经残破不堪，真身被雷劈得坑洼焦黑，再损一片真身也不打紧，反正已经感觉不到痛了。
她翻滚到一边，两只手握住那片真身，细细地捏。
瞎掉的小阿筝跪在地上四处摸，“你去哪儿了？你去哪儿了？”
她越摸越远，小女捏好了那块石头，“阿筝，我在这里。”
小阿筝飞快朝着她爬过去，小女将那块石头塞进她手心里，她偏头，“这是什么？”
“你有自己的法宝了，你就是最最厉害的了，他们对你不好，我偏要对你好，最好，最最好，好到不能再好。”
石块入手，却顷刻消失不见，小阿筝以为自己弄丢了，又四处去摸。
这模样傻极了，小女看着她，不禁笑出声来，笑着笑着，她又开始哭。
“阿筝，你抱抱我。”
小阿筝不再摸石头，她血污的双手去摸她的脸，她的肩，轻轻地把她抱在怀里，血泪无觉地流，一滴滴落在她衣襟。
小女漂亮的裙子变得破败褴褛，脸上妆也花了，她心里却很高兴，她变成真正的小石妖了。
她又哭又笑，“阿筝，我好疼啊，我身上好疼啊。”
小阿筝一时不知该松开她，还是更用力地抱紧她，她意识到她在离她而去，她不禁嚎啕大哭，“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救你，我把心还给你，好不好？你告诉我，该怎么办！”
“你要好好活着，你的命是我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