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筝句句扎心,“子不教,父之过,确实都是你的错。”
好一招倒打一耙,祸水东引,倒成他这个亲爹的不是了,赫连筝手掌撑在书案,连连调息,好险没晕死过去。
诸位长老和座下首徒终于赶至,众人进得房中,叽叽喳喳叫嚷开,问她到底为什么那么做,有纳罕,也有指责。
赫连筝只觉得吵闹,“我认赔,多少钱,我出。”
“你这是认罪了?”方长老捶胸顿脚,“那可是母石啊!你以为有钱就能摆平?”
“有钱也不能摆平啊。”赫连筝笑,“那我认罚。”
她慢吞吞挽发穿衣,虽然认罚,却也不是傻子,墟鼎里选出最厉害的三件法衣,准备到时候里里外外裹个严实。
水门亥生门的江长老最是紧要赫连筝,爱之深责之切,当即叫嚷着要她把那妖女交出来。
“此事皆因她而起,她自当代为受过,哼,我当时就说,那妖女是个祸水,要不得要不得,现在怎么样,出事了吧!”
荣锦掏耳朵,“江长老说的这是什么话,人家娶媳妇又不是给你娶的,要你咸操萝卜淡操心。”
岚溪照当然也是向着她们,“她既已认罚,便是要独自承担罪责,江长老就不要多管了。”
江长老吹胡子瞪眼,“说的什么屁话,自打那妖女来到宗门,连生事端,鸣琨说不定是中了她的魅惑之术。她在何处?让她出来,废了修为逐出宗门去,免得鸣琨再受其害。”
荣锦气死,同为长老,她当然也不会怕了这老头,指着他鼻子骂,“人家两口子的事,关你屁事,滚边歇着去吧。”
岚长老拐杖敲地,“安静!安静!”
巳焱门长老是个暴脾气,她至今没弄清楚怎么回事,“谁来跟我解释一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们能不能别吵吵了!”
酉乾门长老叹息,“外门才修好,现在内门又坏了,我看这石头还是不如法阵牢靠,依靠外物,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坏了也好。”
江长老讥讽道:“赫连氏倒是出情种,一个个的都护短得很!”
赫连尧以肘支额,双目紧闭,恨不得一死了之。
这个宗主他不要当了,不管了!什么也不想管了!
房中激烈争吵不休,赫连筝烦死,跳将起来,一脚踹翻了书案,众人惊退。
赫连筝举步走出房门,“该审审,该罚罚,吵吵什么?一群窝囊废,还得本少主来教你们做事。”
她拂袖离去,江长老扯着赫连尧,“你看看你教的闺女,她就这德行!”
“好了好了!”赫连尧站起来,“审吧,罚吧,重铸法阵的钱,我来出。”
涤天宗宗主之位向来是世袭制,大部分的钱都掌握在宗主手里,赫连筝再荒唐,也不能否认她作为少宗主为宗门做出的贡献,还有她卓越的灵根天赋。
修界说到底以强为尊,只是毁坏了一块石头,罪不至死,长老们与宗门,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罚过骂过,从前怎么样以后还是怎么样。
故而,赫连筝在整个宗门,乃至整个修界的名声、威望,需要大家共同维护,长老们对外的说法:内门母石是自然损毁。
万事万物,有始有终,人有寿尽,石头当然也是一样。
长老们说得乎其,说此前外门照心石损毁,就是一个预兆,现在内门母石也坏了,定是天道预警,修界恐有劫难将至,命众弟子加紧操练,以防万一。
从古至今,话语权永远掌握在高位者手中,是红是白,还不是任由他们胡说,母石的事就这样轻飘飘给揭过去,弟子们倒是开始留心外面的动向。
哪里发了洪水、哪里生了瘟疫,哪里又有了大地动,多少凡人因此丧生,时实密切关注。
涤天宗作为修界第一宗门,内门母石毁坏的消息如蝗虫过境,短短三日,席卷整个修界,一时间人心惶惶。
皇天不负有心人,赫连筝经历五门会审,被判五雷柱下领噬魂钉八颗,雷击三十六道时,传西极魔渊洞近日异动频频,有邪魔出洞,危害一方,仙妖两盟齐派弟子镇压。
假话成了真,赫连筝颇觉好笑,只是她的小石头始终昏睡不醒,可别睡上几个月,睡到她伤愈,就不好邀功了。
很快,来到赫连筝受刑之日。
戒律堂峰顶有一处平台,上竖五雷柱,每根两尺八寸长,成人腰粗,其上镌刻引雷咒,隐隐电光流传,噼啪作响。
赫连筝站立正中,戒律堂长老在她手腕脚腕以及脖颈拴上同腕粗的铁链,指尖一抬,铁链在雷柱上盘绕收紧,将她吊至半空。
涤天宗已经有三四百年没有动用过如此严酷的刑罚,确实也没有人敢犯下这样的重罪。
按理说,共犯应该一起受罚,但宗主不发话,大家就算知道她把人藏在外门,也没人真敢去找茬。
赫连筝此前去看过她两次,还睡着没醒,荣锦看过诊,并无大碍,也没多管。
终于等到受刑日,赫连筝长出一口气,“快些吧。”
按照惯例,雷刑需得宗主亲施,但这次情况特殊,赫连尧不愿,戒律堂长老只能代施。
这是个相当严肃的老头,六百多岁,从来视门规为性命,板着张马脸,赫连筝倒也不指望他留手,只盼着他别磨磨蹭蹭故意折腾人。
除了戒律长老和门下大弟子,只有荣锦、岚溪照和玄霄到场。
玄霄还准备了担架,准备行刑完把赫连筝举在头顶扛回去。
戒律长老自袖中取出一只宝匣,启开盖子,盒中雷珠飞至半空,悬浮在五根雷柱正中,柱上登时电蛇扭动,蓝紫的电光飞速盘上铁链,鞭击着被铁链所缚的赫连筝。
她长发无风自动,衣袂翻卷,身体不受控制抽动,感觉汗毛根根竖立,五股电流汇聚在身体中庭穴处,又密密麻麻向外扩散,如千万跟小针划过周身筋骨皮肉。
电流来回不绝,赫连筝紧闭双眼,咬牙忍受,无数银蛇电光乱舞,她身上法衣护阵与之相撞,发出荜拨爆响,防护法阵也承受不住这样迅猛的攻势,接二连三炸开。
赫连筝很快闻见自己身上飘出的焦糊味道。
她长到现在这个年纪,大大小小的雷劫也经历过几场,但天劫与人造的雷刑不同,既然是惩罚,目的并不在为她淬炼筋骨,纯粹就是恶心人,怎么让人难受怎么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