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二人,必须有一个人去引来那些仿佛变异的巨型螳螂一样的怪物。让另一个人活下来。
察觉到这一点,哥哥深深叹了口气:
“小不点,咱们来比比,谁跑的更快。我走远路,你走近路,你不是一直想赢我一次吗?”
弟弟和哥哥其实一般高大,但晚出生几分钟,就变成了弟弟,他心里一直都存着与兄长竞争的意思。
“是你说的啊,你要是输了,我就要当哥哥。”
“好啊,一言为定,沿着那条路一直跑吧,朝着那片海滩前进,在抵达那里之前,谁也不要停下来,可别跑的太慢哦,我……会在终点等你的。”
“再见了啊,小不点。”
这是兄弟最后的约定。
十几年来,这对兄弟竞争过无数次。
比谁先能找到食物。比谁先能够从疾病中恢复过来。比谁先能够振作,比谁先能够找到安全的据点……
两个普通的人类,一路上从临襄,跑到了松江。
哥哥总是获胜,只要是竞争,他都表现出了强大的实力。
弟弟最后的记忆,便是不停奔跑,当举着镰刀的怪物出现的一刻,他惊慌失措。
可他回头,却看到了怪物朝着哥哥所在的方向跑去。
那是何等惨烈的画面,他看不清那到底是多少只如同螳螂一样的怪物。它们密密麻麻的涌向一个地方,也不知道松江市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腐败种。
弟弟不停的奔跑,跑着跑着就流下了眼泪。他已然知道,兄长为什么会忽然要玩这个游戏,他也已经猜到,兄长的结局是什么。
他的双腿早已经痉挛,却还是不断在奔走,朝着那片约定好的沙滩跑去。
他终于第一个抵达了终点,人生第一次,他赢过了兄长。
可直到后来,加入欢乐之国后许久许久,他都没有笑过。
……
迈开了第一步,周白榆感受到了这种沉重感。
弟弟在看到怪物的一刻,就已经知道了兄长的结局了吧?
兄长又是以什么心态去坦然迎接死亡的?
经历末世的时候,遇到张郝韵的时候,他都想过,要在残酷的末世里,为人类打下一片未来,那就要学会变得冷漠,学会将生命分出价值。
什么样的命值钱,就保留什么样的命,遇到危机时,什么样的命不值钱,就牺牲掉什么样的命。
兄长绝对是比弟弟更强大的存在,有着特性死亡幻影的他,活下来能够创造的价值一定更高。
那个兄长,不是不知道这一点,就好像历史上有很多强者去弱者而死,他们也不是不知道自己的价值更高……
但对于那个兄长而言,他只有一个念头——哥哥就该保护弟弟,从来如此,天经地义。
只是走了一步,周白榆便已经感受到了这登天之路的艰难。
他仿佛既经历了弟弟的视角,也经历了兄长的视角。
眼前的一切画面,开始一点一点分解,末日的光景,最终如同瓦解的星辰一样,汇聚在一起,变成了一团光点。
这份悲伤化作的“光点”,仿佛有了实质性的重量,压在了周白榆的身上。
让周白榆的下一步,变得沉重而艰难。
而这只是第一步。
周白榆背负起光点,开始了第二步,第三步……
画面再次出现在了松江市。
这一次,周白榆看到了一个身体瘦弱的女人,在楼宇坍塌的一刻,拱着背,如同桥梁一样,将自己的孩子护在身下。
血液与眼泪,从女人的鼻口与眼角跌落,落在了孩子的身上。
尖锐的钢筋,已然将女人的脏腑击穿,在楼层之上,怪物正在狂暴的战斗。
腐败种与魔物,或者腐败种与腐败种,它们之间往往都会爆发冲突。
这些怪物的战斗,或许就会波及那些躲在角落,担惊受怕活着的人类。
女人的眼变得涣散。
孩子看着母亲竭力保持着的笑容,忍不住想要哭泣。
但女人还是强行的,用一只手撑着身体,一只手比了一个嘘声的手势。
难以想象,这么瘦弱的身躯,如何承载着庞大的石料与钢筋,将一个孩子护在身下。
母子之间,就这么保持静谧保持了许久,直到怪物离开。
那一瞬间里,压在女人身上的巨石并未被挪开,但女人心里的巨石已然卸下。
“对不起啊……妈妈好像不能再保护你了。”这是女人的最后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