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鹤回想了一下:“我不记得了,可能是小时候看电视剧吓到了。『地址发布页邮箱: ltxsba @ gmail.com 』”
沈涵笑笑:“嗯, 小孩子联想本来就丰富, 共情能力强的人看到别人被伤害确实很容易带入自己身上。这种恐惧要想克服的话除了脱敏疗法好像也没别的好办法。”
余鹤应声道:“沈教授, 我会尽量克服的。”
沈涵说:“倒也不用勉强。中医之道博大精深, 除去针灸学,中药、方剂、内经、伤寒论每一项都大有天地, 就算只学推拿若能领悟精髓也很难得,听小郑说你于中药方剂一门很有天分?”
余鹤回答:“天分算不上, 就是我的嗅觉还挺灵敏的,通过草药的味道就能分辨种类。”
听闻其言,沈涵脸上出现些许惊喜之色:“很好很好,我教过的学生没有上千也有几百,还真是头一回听说有人的嗅觉如此灵敏。五官相通讲求平衡,此消彼长,你嗅觉灵敏,味、视、嗅、听这其他几样上,可是有哪里差了些呢?”
余鹤很惊讶,他嗅觉灵敏的事又不是秘密,知道的人很多,但这还是第一回 有人一听他说嗅觉灵敏就断言他五官之内有不灵光的地方。
余鹤如实答道:“原来这就是书里说的消长转化,互根互制。我有点夜盲,一到晚上看不清东西,我还以为是因为我不吃胡萝卜。”
“目通窍,因果大多是落在这眼睛上。”沈涵按了按自己的右眼:“《易经》有言‘若有所得,必有所失’,我年轻时也不知道此消彼长早有天定,后来瞎了一只眼才发现,还真是如此。”
余鹤看向沈涵的眼睛。
沈涵的右眼乍一看并无异样,也不像许多失明之人那样黯淡发白,或者出现斜视偏视的情况,可要仔细看和完好的那只左眼还是有些微差别。
余鹤想起来孟大师讲到的故事,说沈涵右眼失明是因为早些年治了太多癔症,得罪了鬼怪狐仙,故事中的人物就在余鹤眼前,余鹤犹豫半晌还是没忍住问了出来。
沈涵爽朗笑道:“哪有什么鬼怪狐仙,眼瞎和治疗癔症也没什么关系,不过是有心人编出来糊弄外行的游辞巧饰。中医传承已久,典籍浩如烟海,《黄帝内经》相传始于西汉年间编纂,用词用典又较为晦涩,难免显得深奥秘,再和鬼志异故事结合便更显玄妙。”
余鹤点点头:“您说的对,就像您听我说嗅觉灵敏就能猜出我五官中有其他地方不灵光一样,不知内情的定要以为您会相面了。”
“周易之术又是另一门类,我便不多加妄言了。”沈涵看了眼表:“时间到了,我先去起针,局部有酸麻胀痛之感是正常现象,也可能会腿疼,可以艾灸热敷缓解。”
余鹤一一记下,向沈涵请教了艾灸的药方。
沈涵站起身,压低声音:“针灸过后经脉通畅利眠利尿,睡前记得提醒他及时解手,他行动本就不便,若要等出现尿意后再去可能会来不及,云铮这孩子太要强......”
沈涵观察着余鹤的情,发现余鹤没有一丝不耐,脸上还藏着一丝心疼,心下对余鹤更加满意。
余鹤身上有成为好医生的品质,这点让沈涵对余鹤很是喜欢。更多小说 LTXSDZ.COM
于私而言,这样的人陪在傅云峥身边自然是极好,一方面是身体上的照顾,一方面有人陪伴,傅云峥心情舒畅对身体恢复大有助益;于公而言,余鹤极具天赋,又认真肯学,踏实虚心,天资卓然却全无自负狂傲之意,无论将来选择那个方向研究,于中医的传承和发展都是好事。
沈涵已经老了,看到这些年轻人就像看到煌煌旭日,想他六十年前可比余鹤狂妄许多,自视甚高,对待病人总是不自觉的端起大夫的架势,怀揣治病救人的善心却按捺不住几分居高临下的施惠。
世人都说沈涵悬壶济世,悯恤生民,其实只有沈涵自己知道,他的这份悯恤不是天生的。
是他一生中见了很多人,也送走了很多人后才磨炼出来的心性。
多少次无能为力、多少次束手无策之后,沈涵恍然发现,天赋再好,手段再高,也没法抵抗天命,他就算能做到万无一失,也救不了所有的病人。
在无数次生死之间感悟到了人生艰难,沈涵才得到了这份悯恤。
而余鹤是带着悯恤入门的。
余鹤足够体恤傅云峥。
作为医生,没人比沈涵更清楚和一个截瘫病人朝夕相处有多么麻烦。
久病床前无孝子。
可余鹤呢,对于照顾病人所需要处理的琐碎小事,他不觉得麻烦,而是觉得心疼。
这份感同身受是为医者最难得的特质,若余鹤真能坚持下去,沈涵倒真想把余鹤收为亲传弟子。
沈涵忍不住再次提点余鹤:“春生夏发,春夏之际是恢复身体的最佳时期,云铮的病情很特殊,是个不错的案例,要不是他不乐意见外人,我都想带着团队来钻研。你要是能彻底研究明白这一例,往后一通百通,于你自己的成长也好处。”
到底是从小看到大的小辈,往后人生还长,囿于轮椅之上实在遗憾。沈涵对傅云峥的病情很是关心,以往苦于傅云峥不肯留人照顾,对病情变化也只能一知半解,这回有了余鹤,沈涵也能放心许多。
余鹤听出沈涵的言外之意,笑道:“好的沈教授,傅先生的病情若是有变化,我第一时间向您请教,还望您不要嫌我叨扰。”
“小点声。”沈涵摆摆手,指了指卧室:“他要面子,讳疾忌医,咱们偷偷联系。”
余鹤笑着点点头。
沈涵进卧室起了针,婉拒留饭,又略交待几句便走了,余鹤亲自送沈涵下楼,又再三保证下次的课不会逃,沈涵才坐上车。
回到家,傅云峥已经从床上挪到了轮椅上。
余鹤说:“怎么从床上下来了?刚做完针灸,平躺着会好一些。”
傅云峥回答:“没吃饭呢。”
餐桌上,几道菜盖着餐盘盖,早就凉了。
余鹤伸手摸了一下冰凉的餐盘,转身抱住傅云峥蹭了蹭:“都怪我回来晚了。”
傅云峥往后靠:“不敢责怪余少爷。”
余鹤说:“哎,我带余清砚去医院了,他居然贫血到轻微心衰还不肯吃菠菜。”
傅云峥:“你夜盲到第一次见面连我长什么样都没看清,不还是不吃胡萝卜,给你买的维生素b拆封了吗?”
余鹤:“......”
实在无言以对,因为确实是没拆封。
余鹤把盘子拿回厨房,用微波炉加热后又端回来,傅云峥则从电饭煲里盛了粥。
餐桌上的菜大多清淡,是阿姨来做的清炒蔬菜,只有一盘炸鸡翅很突兀的青青绿绿的蔬菜格格不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