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朝那会都是塞了毛发,远不如这个。您看,只要往里头吹气就能变成球,一脚能踢老远……”
刚到门口便能听见云喜的声音,其间还夹杂着“砰砰砰”的声音,崔凝啧了一声,抬手敲敲门。
屋里头一静,云喜声音由远及近,“是谁啊?”
不怪他多问,若是乐天居的人,不会只敲门不说话。
“呀!崔二娘子!”云喜打开门看见崔凝,笑容还未来得及完全绽开,便瞅见了她身后的美少年,眼睛在两人之间来回看了几眼,不禁替自家郎君忧心起来。
崔凝兀自担忧,没有根本没有注意到云喜的表情。她方才事先同陈愚说过陈元外貌有异于常人,但事到临头,还是有些担心他会害怕,也担心他的反应会伤害陈元……
然而再担忧也晚了。
陈元听见云喜喊崔凝,立刻便跟着过来,“阿凝?”
纵然事先有了心理准备,但当宛如从雪中幻化出来的精灵突然出现在眼前,陈愚仍然被惊了一下。
然而在外人看来,便见他眼波微颤,“深情款款”的注视着陈元。
云喜揉了揉眼,再看还是觉得他眉目含情,作为一个见多识广的小厮,脑子里顿时充满了不可言说的故事,“咳……这……”
“阿元,这是陈先生的弟弟陈愚。”崔凝道。
她从前曾多次把陈智的事情当做趣闻讲给陈元听,他很喜欢陈智的性子,还说希望能有机会见见。
崔况揣着手慢悠悠的走过来,仰头看着陈愚,震惊到表情崩坏,“陈伯达的弟弟?”
崔凝笑道,“是啊。”
第35章 星空
陈元听过陈智的种种“事迹”,很喜欢他洒脱不羁的性格,在听到陈愚的名字之后更是眼睛一亮,“我们名字很相似,我叫陈元。”
“那当真是有缘。”陈愚这时已平静下来,想到自己当着别人面失态,颇有些不好意思。
云喜见着他们一个欣喜,一个害羞脸红,脑子里瞬间被各种废料塞满,两眼发懵的掐了一回大腿才回。
崔况勉强找回自己持重的表情,拱手道,“在下崔况。”
“崔郎君。”陈愚回礼。
“他是我弟弟,你唤阿况便是。”崔凝又指着云喜道,“这是云喜,如今阿元身边伺候的,你住在这里若是有什么事情就找他。”
“陈郎君好。”云喜忙行了个礼。
崔凝道,“都进屋坐吧,等会晚膳会直接送到这里来。”
单纯之人容易交心,陈元与陈愚一见如故,才聊上几句便能推心置腹了。
至于崔况,崔凝一直觉得他小小年纪心眼便多的像筛子一样,又一贯装着老成持重,应该不会与两人聊的来,没想到他反而十分积极参与话题,甚至在发现陈愚极擅书画时,开始虚心请教。
回想一下,崔凝便发现崔况的口味一直很专一,他主动去交的朋友,无一不是在某方面极为突出,但心性单纯善良的人。
当初在清河,魏潜、符远、凌策三人,初见之时崔凝觉得符远最温和可亲,凌策也开朗健谈,可崔况就更喜欢冷漠寡言魏潜。直到如今,他有困惑的时候会写信给魏潜,却从不会找符远和凌策,更不会主动写信给谢飏。
崔凝摸了摸下巴,现在看来,他看人很准嘛……那么,符远到底哪里不招他待见呢?
“你这是什么眼?”崔况走到她身边坐下,揣起手歪头打量她,一副要长谈的架势,“说罢,究竟有何疑惑?”
崔凝见那二人在书桌旁专心绘星图,便小声道,“你整天瞧不上这个瞧不上那个,我还以为会不喜欢和他们处。”
崔况一脸莫名其妙,“他们二人身上都有我可以学习的长处,又品性极佳,我为何要瞧不上?”
崔凝问,“那符大哥也极有才华,你为何不喜与他来往?”
“他啊……”崔况想了想,“我不知道,他给我的感觉与谢表哥很像,但又有一些不一样,总之是我不太喜欢的感觉。”
崔凝一惊,“你觉得他品行不佳?”
崔况睨了她一眼,十分敏锐的抓到了重点,“他?我不喜欢与谢表哥和符长庚相处,又没有说明原因,你却独问一个,还自己想到品行上去,难道……谢表哥被你抓住狐狸尾巴啦?”
崔况凑近,“快与我说说。”
“嘶”崔凝倒抽一口气,心觉得与他聊天实在太难了,稍不留意便要被掏个干净。
现在只是怀疑谢飏参幕后涉案数起,根本没有实证,崔凝自不会拿这个当趣事与人说道。
“行吧,爱说不说。”崔况见她面露难色,也不追问,只道,“我就觉得谢表哥不能是什么风光霁月的君子。”
崔凝又是一惊,“这……你为何会这样想?他没有做什么龌龊之事吧?”
崔况换了个更随意的姿势,啧道,“没有啊,算是我的推测加感觉吧。”
崔凝洗耳恭听。
“我打听过谢表哥的经历,易地而处,我是没法德厚流光、高情远致,然我读过他编纂着作的所有书,发现无论是书还是他本人,都干净高尚的像是没有丝毫阴影。”
初见谢飏的时候,崔凝便觉得他煌煌如曜日,耀眼如祗,浑然不似凡间之人,完美的令人不敢生出一丝亵渎之心。那时她没有想过究竟是怎样的环境才能造就如此人物,后来才知晓,原来他身世如此坎坷。
且不说幼年经历满门惨死,就是后来一直在谢家二房的操控与压迫之下苦苦求生,都是寻常人难以体会的艰辛。
在那样的环境里居然没有长歪,甚至还长成了惊才艳绝的人物,委实令人难以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