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瑢放下针线,起身迎了出来。
崔凝看看她的头发,“你若是不介意,我们进屋去说几句话吧。”
“大人说的哪里话,欢迎还来不及。”俞瑢侧身引路,“请。”
两人进屋坐下,崔凝看看她方才秀的东西,是一朵半开的牡丹,“我以为像瑢娘子这样清雅端庄的人应该会喜欢兰花、水仙之类。”
“牡丹雍容富贵,谁不喜欢呢。”俞瑢轻声道。
崔凝笑笑,“所以人心难懂。”
“说难也难,说易也易。”俞瑢从从容容的与崔凝对答,并不主动问及她这么晚前来的缘由。
“愿闻其详。”
俞瑢从侍婢手里接了茶亲手放到崔凝面前,垂眼缓缓道,“人心所向,无非两样,一是情,一是利。”
崔凝忽然觉得她一点没有少女的朝气,就好像看透人情世事似的,“那瑢娘子心中所向是情是利?”
“我是俗人,有情也趋利。”俞瑢眼里有着一丝不容错识的笑意。
崔凝再想细细分辨个中藏着的意味,那笑意却已经消失了。用排除法来推算,目前虽然还没有切实证据,但几乎已经可以确定俞瑢涉案甚深,至于她在其中做了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第7章 母女()
面对俞瑢,崔凝有种无处下手之感,她手里没有证据,只凭推测无法理直气壮的指证。
倘若俞瑢就是那个操纵一切的人,崔凝也没有信心从她口中套话,这么晚过来只不过是出于好,想再观察观察她,“瑢娘子早些休息,我这就告辞了。”
俞瑢没有想到崔凝这么轻易就放弃盘问,平静无波的目光里终于透出惊讶,但也只是一瞬便隐去了,“如今多有不便,待事情过去,我再请崔大人吃茶,还望大人届时赏光。”
崔凝顿住动作,似笑非笑的道,“令妹刚刚惨死,瑢娘子就惦记着宴请吃茶,怕是不妥吧?”
俞瑢坦然道,“不悲不喜也算是对得起她了。”
“俞二娘子得罪过你?”
俞瑢淡淡道,“低头不见抬头见,总有些不足为外人道的磕磕碰碰。”
这话说的看似有几分道理,却实在冷漠。什么样的磕磕碰碰以至于亲妹妹死了仍是无动于衷?撇去这一点,一个十几岁的少女,面对死亡也太淡定了。
崔凝深深看了她一眼,拱手道,“告辞。”
俞瑢送崔凝到院门口,目送她的的背影消失在暮色下的花木之间。
一旁的侍婢见四下无人,压低声音道,“娘子,崔大人是不是怀疑您?”
“怀疑我……”俞瑢轻轻一笑,低头看着自己细细长长的手指,“我又没杀俞织如。”
侍婢自知失言,忙解释道,“奴婢是怕崔大人年纪小,办事不牢靠,胡乱冤枉娘子。”
“朝廷里多的是刑狱高手,我堂堂尚书府嫡女,能被冤枉死了不成?”俞瑢抬起头,环顾自己的院子。面上无声绽开一个灿烂的笑容,“真是可惜了俞织如一片拳拳爱护之心。”
“大娘子睡下了吗?”门外有人问。
俞瑢回头便看见俞夫人身边的侍婢再朝里面张望,见着她回身,便笑盈盈的近前欠身行礼。
“何事?”俞瑢面上的笑容消失。眉头蹙了起来。
那侍婢恭敬答道,“夫人想找娘子说说话。”
俞瑢沉默须臾,唤了一声,“岫云。”
站在一侧的侍婢飞快的看了一眼她的脸色,笑着对俞夫人身边的侍婢道。“姐姐且侯片刻,待娘子将头发挽起来吧。”
岫云见主子一言不发的转身回屋,连忙吩咐其他婢女过来伺候更衣梳洗。
俞瑢望着镜子里的自己,一阵心浮气躁,眉头不由锁得更紧。岫云跟在俞瑢身边最久,自是比旁人更了解她,见状连忙把梳好的头发散开,随意梳了个髻。
打理好之后,俞瑢才带着岫云慢悠悠的去了正房。
自从今天二房闹过之后,府里的气氛更沉重了。连廊上照明的灯笼都显得暗了几分,让人觉得说不出的压抑。
到了俞夫人的房间里,更是一股闷热扑面而来,浓郁的药味混杂着熏香的味道,熏得人头晕脑胀。
“母亲。”俞瑢在榻前欠身,看见俞夫人头上绑着额帕,一脸的苍白,看上去娇弱不堪,心里就愈发堵得慌,“母亲可有事吩咐?”
“坐下说话。”俞夫人让侍婢扶着起身坐起来。眼睛里已蓄了雾气,“听说崔大人去你那儿了?”
俞瑢看向她,答道,“是。”
“我知道你一向不喜欢织娘的……”俞夫人喃喃道。
俞瑢眼角一挑。声音微微冷,“所以呢?”
俞夫人一噎,眼里的泪水倏然滑落下来,一番梨花带雨颇为动人,俞瑢却烦不胜烦,顿时一言不发的低下头。
“女大不中留。儿大不由娘,你如今竟会给我脸色看了。”俞夫人哽着声音指责。
“母亲说这样的话岂不是伤女儿的心?我只是太累了,您可知道二房今日闹到家里来了?”不管怎么样,毕竟是母亲,俞瑢就算不耐烦,也不敢随便接俞夫人的指责,这屋里跟筛子似的,但凡今天她敢说一句不是,明天满长安的人都会知道她俞瑢是个顶撞母亲的不孝女。
俞夫人惊道,“发生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