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凝听的目瞪口呆。
这、这就是祖父说的“很不错”的女学?!她是不是去错地方了啊?
李逸逸很满意她的反应,伸手拍拍她的头,一副“不要怕,以后姐姐罩着你”的嘴脸。
“咱们书院,是叫悬山书院吧?长安有几个悬山书院?”崔凝忍不住要求证一下。
李逸逸睨着她道。“全长安就咱们一个悬山书院,分男学和女学罢了。”
“哦。”崔凝揣了一肚子的“爱恨情仇”,一时有些消化不良。
到了书院。
两人一下车,李逸逸便忍不住直打量崔凝。
“咋、咋了?”崔凝紧张的理了理衣服,第一天穿书院的衣服。出糗了?
李逸逸啧道,“我往常总觉得书院的常服丑,没想到这衣服瘦子穿起来挺好看!”
李逸逸不算太胖,但肉呼呼的身材,加上个头又不算高,穿着没有腰身的常服并不像崔凝想的那样是一个地墩,而是险些成了一颗球。
而崔凝瘦长,穿这样的衣服既能挑得起来。又能遮掩她过于瘦的缺点。
“没事就好。”崔凝略略放心。
可也只是放了一半的心罢了。
因着早上听了李逸逸说的事情,崔凝再进悬山书院就有点提心吊胆。
然而一天过去,却并没有透出任何混乱。同窗们都很友好知礼,就连那天乐课上瞪了她的武惠也没有故意找茬。
她甚至还交到了几个朋友。
崔凝第一次和这么多同龄的女孩子在一块玩,感觉自然和师兄们截然不同,跟着她们,她了解到了许多从前从未接触过的东西,譬如东市哪家料子好。胭脂水粉又出了怎样的新货,西市有什么新的小玩意……
好像。另一个截然不同的世界在她眼前徐徐展开。
随着崔凝渐渐适应悬山书院的生活,已到了盛夏。
她曾经写了三封信寄给魏潜。却都没有收到回信。
符远也是朝廷命官,每天有很多事情要忙,几个月里,崔凝也只见过他一次,根本无从询问。
崔凝很苦恼,日子如水般流逝,这样下去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回到师门?
没有别的办法,她只能下苦工研究魏潜写的《案集》。
刚开始看的时候觉得枯燥乏味,看了也没有多大作用,然而当她随着他的思路慢慢去思考推敲每一个案件的细节,就渐渐觉得有意思了,并且她发现自己现在能看见许多以前被她忽略的东西。
短短几个月,崔凝比在清河三年都成长的迅速,她焦躁的心直至这时才真正平静下来。
每天研究《案集》,不知不觉天气渐凉。
崔凝终于收到了魏潜第一封信,厚厚的一沓,全部都是他整理的一些案件分析,除此之外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崔凝很感激他在百忙之中还记得对她承诺过的事情,回信的时候也回了厚厚一沓,说的都是一些生活中琐碎的事情,还有关于《案集》的一些疑问。
这次魏潜倒是回的很快,仍旧是一些案件整理,还有解答她的疑问,对她那些碎碎念未有只字回应。
书信往来数次,渐已入冬。
建在水上的教舍仍旧有一种别样的美,但坐在里面读书的人心情可就不如夏季的时候美了!四面八方涌过来的寒气,就算是窗子上挂了厚厚的蒲帘都挡不住。
崔凝吸着鼻涕,终于明白了报道时候临轩先生说过的话——但愿你一直觉得它美。
“嘤,好冷。”崔凝抱着手炉,还是冷。这冬天坐在水上,比住在山上还要冷啊!
李逸逸里面一层层的夹袄,绑的像个粽子,小脸冻得通红,却还嘴硬道,“瘦子就是弱,我就不觉得冷。”
两个与她们要好的小姑娘一阵笑。
“年关了,再坚持坚持就可以在家休息好久。”一个圆脸大眼睛的女孩叹道。
她是崔凝后来认识的朋友,叫胡敏,也就是传说中那位“不找事儿不痛快”的胡御史的孙女。另外一个凑在崔凝身边直哆嗦的孩子,叫谢子玉,江左谢家的女儿,与崔凝七拐八拐的有点亲戚关系,是崔凝祖母的狂热崇拜者。
大年过后节气不断,书院索性就每年这个时候放两个月的假。
秋末她们就开始盼,简直是度日如年。
“欸,武惠好几天没有来了吧?”李逸逸道。
武惠的位置就在崔凝右手边,已经空了三日。
“听说她生母病了,在家里伺候汤药呢。”胡敏虽然不像御史那样严肃自律,但什么小道消息都能被她刨出来,完全继承胡御史的才能。
谢子玉道,“我昨日在东市见过她一面,失魂落魄的样子,我打招呼她都没有听见。”
自从第一次在乐课小过节之后,武惠果然像李逸逸说的那样,每到了颍川先生的课上就开始处处要压她一头。
崔凝擅琴,但对此道并不执着,于是也就随她高兴,自己爱怎样弹就怎样弹,半点不受影响。隔了一段时间之后,武惠似乎确实意识到自己弹的曲子缺少灵性,还曾私底下偷偷找崔凝求教过一回。不过,崔凝弹琴并没有什么诀窍,就是怎么高兴怎么整,她也如实告知武惠。
可能武惠觉得她小气不愿意教,所以就再没来问过,以后也没有说过一句话。
崔凝对武惠倒是没有恶感,她来求教的时候,确实放低了姿态,很是诚恳,可能本身就不是一路人吧,话不投机半句多。
几人说说笑笑,驱走了不少寒意。
又要到了学书画的时间,可这样冷的天,可怎么伸出爪儿?屋里人人一副要去就义的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