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时雨打量了他片刻,沉吟道:“我想向您仔细询问一下,过去的事。”
唐秘书偏过头去,视线落在磨砂制的玻璃窗上,沉默了片刻,恍然间,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打在窗户上,顺着窗子的纹路缓缓下流。
“下雨了,你似乎很讨厌下雨天。”唐秘书静静说道,“起码在我印象里,是这样的。”
第47章 谢臻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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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的雨越下越大,淅淅沥沥,如鼓点般,噼里啪啦地敲打在玻璃窗上。静悄悄的房间里,只能听见这些许动静,却对靳时雨来说,有些震耳欲聋。
白雾从手指间溜走,缓缓飘出一道弧度,逐渐消散。靳时雨手里握着手机,看着微信聊天框里寥寥无几的聊天记录,迟缓地打下一行字:“今晚不回去了,外面下雨,记得吃点药。”
靳时雨不指望谢臻会回复,毕竟在他们为数不多的交流里,他没回过谢臻,谢臻也没有回过他。所有的字眼都能够一一归类到所谓的简简单单的报备之中,再也没有什么更进一步。
唐秘书说那个时候的他,谁也没办法靠近,情绪、精长时间没有办法彻底稳定下来,这样的情况在下雨天更甚,后来为了保险起见,也算是为了以绝后患,靳家老爷子选择了个伤害最大、见效最快、最一了百了的方式。
靳时雨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熬过那段时日的,也不清楚自己当时究竟有多么的狼狈,只知道在醒来的那几天里,如噩梦的记忆依旧在紧紧环绕着他,他睁开眼、闭上眼,眼前都是那间鲜血淋漓的铁笼和双手。
他不记得自己整个被治疗的过程,也不记得从那个地狱般的地下室出来后发生的一切,只记得从清醒的那一瞬间,靳时雨就很恨,整个心像是被人用手狠狠地攥紧,反反复复的蹂躏着,震得他整个胸腔都在痛。
那他忘了什么呢,忘了自己那番备受忽视、践踏的真心?
靳时雨轻笑了下,默不作声地将烟头扔进垃圾桶里,他刚扔出手,门外突然传来两声有节奏的敲门声。
“进来。”
靳时雨将手机摁上熄屏,抬眼和推门走进的靳寒对上了视线,他想着张口说点什么,却又发觉自己没有一个合适的称呼去称呼他。平日里,靳时雨都直截了当地叫靳寒,虽然大多数时候都不会在靳寒面前这样叫,但是他心里一直是这么叫的,毕竟他叫另外一个人“哥”已经很多年,这个简单的单字,对于靳时雨来说意义非凡。
而现在在靳家,人多眼杂,说不好会有人听去说怎样的闲话,靳时雨倒是不在乎,但他不管怎么样,总得替靳寒考虑些许。于是靳时雨干脆没有张口,用眼示意着靳寒,询问有什么事。
靳寒缓缓将门合上了,向来冷峻的表情上还沾了点严肃:“他走了。”
“哦。”靳时雨不轻不重地哦了一声,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你还真是完全不当一回事。”靳寒莫名轻笑了下,保持着挺拔的站姿,站在靳时雨面前,遮盖住了他眼前的视线。靳时雨若无其事地摩挲着自己的手掌,闻言眼皮轻轻一跳:“我该怎么当回事?我和他才见过几次,要我把他当作父亲吗?”
靳寒笑意微微收起:“那你把谁当作父亲,又把谁当作兄弟。”
听见兄弟两个字的同时,靳时雨手上的小动作缓缓停滞:“我没有父亲。”
靳寒一直在等待他的下半句话,却发现靳时雨收了话头,没有半点声音了。靳寒打量着靳时雨的色,微微挑眉,几乎是笃定般道:“你去找了唐秘。”
“那又怎么样,听来听去,也只是那些东西。从他嘴里能听到的,不过是我当时有多狼狈、凄惨,而你们的出现像一个救世主一样把我从地狱里狠狠拽了回来。”靳时雨淡淡道。
这话到了靳寒耳朵里,他只觉得有意思:“难道不是吗?如果没有我,你确实说不定已经死了。”
靳时雨表情未变,语气平静:“是啊,幸亏有你,我才能活到现在。”
“那谢臻呢?”靳寒这人竟然莫名有些跳脱,眯着眼,一副考量的姿态。靳时雨听到谢臻的名字的时候,平静的表情难得再次出现了一丝裂缝。
靳寒对别人的八卦向来没有什么耐心听,也不在乎,只要不牵扯到他的利益和所得,靳寒不屑于对别人的事情倾注一丝一毫的关心。他现在问谢臻,也一定是有他的理由。
靳时雨沉默了片刻,在一瞬间,竟然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回答。靳寒知道,谢臻是靳时雨养父母的孩子,是和他从小一起长到大的兄弟,也是靳时雨执着了很久想要再次重逢的人,却不知道他们之间具体发生了什么,让他们之间变得那么微妙。
“你想说什么。”
靳寒沉吟片刻,静静地望向他,居高临下的凝视,让他看上去分外倨傲:“我想说,你想把谢臻当什么,兄弟还是爱人?”
靳寒的问题,是一根刺,硬生生卡在人的喉咙里。靳寒的言下之意很隐晦,如果靳时雨现在想要把谢臻当做兄弟,那么报答完过去的恩情后,他会替靳时雨扫平过去的一切,如果靳时雨想要把谢臻当做爱人,那么靳寒希望他这份感情到此为止。
无论如何,靳寒现在都更加希望让靳时雨远离谢臻。
只不过是方式稍微温和了一些。
靳时雨一连被困在靳家两天,都碍于这场丧事而迟迟不能动身回家。直到鹤英分局那边的事,靳时雨觉得没有办法一拖再拖,他才强硬地从靳寒手下回了家。
打开家门后,里面依旧是空空荡荡的,只不过和上一次不同的是,这一次,就连玄关处的鞋子,都已经被清了个干净。
谢臻走了,一声不吭地走了。
次卧里被收拾的很干净,就像是没有人住过一样,唯一能称之为生活的痕迹的,还是空荡荡的垃圾桶里的一板空了的药板。是谢臻前几天吃完的阿司匹林。
谢臻不仅仅带走了自己来的时候买的衣服,也带走了那天靳时雨陪他买的衣服。他留下来的,只有一板空的阿司匹林,和一块难得能称之为祝福的平安符。
靳时雨该用什么样的词汇去形容自己的心情?
意料之中?愤怒?无力?还是平静?
似乎任何情绪都有上那么一点。
靳时雨缓缓打开微信,给谢臻拨去一通微信电话,在长达一分钟的响铃后,自动挂断。在孤零零的聊天框上,赫然出现自己那条绿色的“对方未响应”。
靳时雨面无表情地合上了手机,将手里的饭随意扔进了厨房的垃圾桶。
再那通未响应的通话后一个小时,谢臻在靳时雨没有察觉的时候,回复了一句,走了。
等靳时雨看见手机,心中的怒气爆发出来,意欲要痛斥谢臻一番,然后想要把他带回来的冲动,被红色的感叹号浇灭。他眼睁睁看着,这个他目前唯一能够联系上谢臻的联络方式,在几分钟前,彻彻底底失联。
谢臻又一意孤行地抛下他一次。
没有任何理由,没有说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