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禾一个志愿者、同时也是一个随时随地都是满眼异能物的普通丧比倒没那么多伤春悲秋:就是日子换一个过法,反正人总是要活的,怎么活不行?
他只是更注意旁边同样除了最开初的一点羡慕外,便无动于衷了的郭志鹏,难得多问了一句:“你明天要来签合同吗?”
“嗯?签什么合同?”郭志鹏没懂。
“辅警或者志愿者的合同。”陈禾告诉了他两者的意思,长发下的琥珀色眼睛盯着他,问:“你明天来吗?”
“哦,这个啊……”郭志鹏恍然,跟着笑了笑:“我登记异能的时候,他们跟我提过;但我推掉了,大概明天是不会特意再来了吧。”
“……诶?!”唐晓月和吴晓生均是惊讶地看向了他,张口:“可……”
“我知道这两份工作工资都很高。”郭志鹏笑笑,道:“可是,我自己现在的工作挣得也不少。虽然日子可能没有做警察或者志愿者这么有意义、不,也许有些时候,在你们看来是完全没有意义……但是,它总归还是安全的。”
“我爸妈年纪都大了。我听他们说了一下,那些志愿任务,一般都挺危险的,我没那个胆子去冒险。”他自嘲地道:“就当是我胆小吧。”
“但,我总不能让他们养了我一辈子,到头来却老无所依、没人送终。”
“……”唐晓月嘴巴张合了两下,有些怔然;吴晓生和陈禾也想说话,可想起早上就签订了的保密协议,又都闭上了嘴。
“……不说这个了。”郭志鹏洒然一笑,抛开了这个话题,笑道:“总之,今天还是要谢谢你们。不然的话要真一觉睡到明天,我说不定就真的要错过年终奖了。”
“哦对了还有,”他说着,突然想起什么,看向陈禾,眼有些好:“我们以前……是不是见过啊?我总觉得,你似乎有些眼熟?”
“……”琥珀色的瞳孔映出眼前的矮个上班族西装革履、努力整洁的模样,长发青年上下眼帘碰了碰,低声:“没有吧。”
“我们应该不认识。”
……
下午不需要再赶着找工作,陈禾便没有再打车,而是选择了走路然后坐地铁回去。
地铁墙壁上还是照旧贴满了各种花花绿绿的广告,安检如常,人来人往……除了大家身边都多了一个异能物,其实乍看起来,世界也没发生多少变化。
只是还没到一般的下班高峰期,地铁里也没有多少人;陈禾一个年轻力壮的瘦高个走进多是老幼的车厢,多少有些引人注目:不过他向来丢人丢惯了,以前每天上下班背着一把吉他被人错认成明星网红又被当众说“不是”更丢脸,也不耽误他回家多喝一碗白开水。
是以他在走进去后,很自然地找了一个边上的位置坐了下去,往旁边一靠,便戴上了耳机——给他为他续命的“父亲”打电话。
“嘟——嘟——”电话在蜂鸣了两声后被迅速接起,跟着,那头传来年轻人迷迷糊糊的声音:“他妈的,你最好是有什么特别重要的事。我他妈过一会儿就又要上班了,一天好不容易睡这么个囫囵觉……有屁快放。”
“爸爸。”陈禾果断交待了自己的目的:“我找到新工作了。新工作日结,估摸明天就能领到钱,能还你一点。”
“你他妈一天两三百块钱还来干屁啊……”电话那头无语,“挂了——”
“——不是。”陈禾纠正他,“这回的工作老板比较大方,可能明天能还你个四分之一吧。”他没有把看照片的任务算在里面,往保守了说。
“卧槽!”那边像是直接蹦了起来,传来了板凳摩擦地板的声音,紧跟着对方大约是换了一个地方——大概率是厕所,说话声音变小了,偷偷摸摸中又带着震惊:“你他妈真的去卖.身了?!还是去抢银行了?!你疯了吧?!陈禾我告诉你,咱这小老百姓可是真不能去干那违法的事,那被抓了是没人会来捞咱们的!我也捞不动你!你他妈可把脑子给我整清醒了……”
“……不是。”陈禾说:“是政.府工作。”
“……你他妈的还找了个在政.府工作的?!”然而那边更惊了,并狂怒:“你他妈是不是有病啊?!你们家祖上三代贫农!万一那货以后被抓了,你可能连牢底坐穿的机会都没有!直接就陪着挨枪子儿!你以为那些大人物会在意你一个屁民的命啊?!你赶紧给我停手你听到没有……!”
“……我说了他妈的不是!”听他越说越离谱,陈禾终于没忍住脾气,打断了他,骂了回去:“就他妈一份干干净净的正经工作!不过内容我签了保密暂时不能说,你就当我是去给大会场搞歌舞表演的好了……怎么那么不相信人呢你?见不得老子好啊?”
“……哦……哦。”那边愣了好一会儿,总算有两三分相信了,接着就反应了过来,立即回骂:“卧槽什么叫‘见不得你好’啊?!你他妈的,你欠你爹这么多钱,你老子是全世界最想你好的好吗?!啊呸!也不是!也不能比你爹我还有钱,你爹我必须是最有钱的!……”
“……”听着那头的碎碎叨叨,陈禾情不自禁地勾起了嘴角;坐在他肩上的西装娃娃抱着他的脖子,黑漆漆的眼睛望着他的下巴,一瞬不瞬。
过了好一会儿,那头的声音激动情绪才总算平复了下来,转为了猥.琐:“不过‘歌舞表演’……不会是那种歌舞表演吧?嘿嘿。”
“等老子有钱了,迟早要拿洗衣机把你那个脑子冲一冲。”陈禾也说了句双关,笑骂,没好气道:“就是正常弹吉他,别的什么也没有!你就当那些有钱人脑子抽了,有钱烧的吧!”
“有钱人脑子才不会抽,有钱人精着呢……”那头嘀嘀咕咕着,但也没再多说,而是道:“那你明天具体能还多少?”
“四千左右吧。”
“那你还完了还剩下多少呢?有钱吃饭吗?”那头顿了顿,问:“我记得,你这两天应该就要交房租了吧?”
“……啊。”陈禾看着手机计算机里等于号后的“22”,眼也不眨:“饭应该是够吃的。反正你别担心了,我这个‘歌舞表演’差不多还能稳定一段时间,多跑几个场子就出来了。”
“然后跑这些场子的时候每天喝白开水为生?”那头毫不犹豫地戳穿了他的春秋笔法,嗤笑:“陈禾,你他妈看看你那个胃,你当你还是十七、十八的小伙子啊?能靠仙气活着?”
“……”
“行了。你明天也先不用还了,等这个月或者下个月月底再说吧!”那头乐滋滋道:“到时候就当我领了两笔工资了,还是超出额度的那种。双倍快乐~”
“……那叔叔?”陈禾犹豫。
“……你管他的呢!”那头瞬间改了语气,变得冷漠而不耐:“他他妈的就算有了钱一天也就是知道去滥.赌。赌赌赌赌赌,哪天他死在牌桌子上就知道了!我管他去死!我他妈可不像你是个包子!哪怕你他妈拿着那个钱一天吃八顿,吃一顿扔一顿,他来找你你也不许理他!一分钱也别让他见到!听到没有?!”
“……那吃一顿扔一顿还是不至于的。”陈禾一本正经:“你那点钱也不够啊。”
“……去你妈的!我那只是夸张又不是写实!”那头笑着骂他:“你要是真敢吃一顿扔一顿,我立刻就到你家来掐死你,让你那个姑姑来挠死你!”
“牛比牛比,惹不起。”陈禾假意退让,啧了他两声,自侃:“不过我姑姑一般都是嘴上嘚啵,不敢动手的,可没胆子做掐人这种事……”
“滚蛋!”那头笑骂他,然后道:“还有别的事没?我们要上班了,我手底下那群混蛋起来了到处闲晃,待会儿我那个煞笔上司又要过来骂我……”
“等等。”陈禾叫住他,迟疑了一秒,还是说了出来:“我今天,看见我以前做销售时候的一个前同事了。”
“……销售?”那头迷茫:“什么销售啊?是服装还是汽车、房地产还是其他啥的啊?”
“最近的,房地产。”陈禾提醒他,“就我一年前辞了那个。”
“……啊,是那个煞笔活啊!”那头恍悟,随即不解:“但你不是都辞了吗?前同事怎么了?怎么,他们发现现在的新苦力不好带了,找你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