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枝繁盛的海棠树下正站着一道紫色的身影。
温和的日光给淡粉色的海棠花勾了层柔和的光晕,随风摇曳的花影投下,铺开在宣纸上, 光影明暗交错,和纸上画到一半的海棠融为了一体。
但沈千祈此刻的心思却没在这幅画上。
她的视线直直落在了正前方。
晏从今靠坐在另一颗海棠树下, 微风拂动着他额前的碎发,他微垂着头, 独自安静地翻着花绳。
想看晏从今黑发的样子只是她随口一提, 没想到他真的把她的话放在了心上。
黑色不愧是最显乖的发色,和他这张脸简直是绝佳搭配。
二者相得益彰,搭在一起,温顺无害感被突显得十足,光是看着这张脸就会觉得他就很好接近没有距离感。
他们刚到这里不久, 就已经吸引了不少姑娘的注意, 想试着和他搭话,但无一例外都被拒绝了。
沈千祈摇头暗叹了句外貌果然是最具欺骗性的生理特征。
忽然,袖子被人轻轻扯动了一下, 瞬间拉回了她的注意力。
“沈姐姐, 不继续画了吗?”
姜珩原本在盯着画纸上的海棠看, 见她半天未落笔继续,犹豫了片刻, 这才出声询问。
沈千祈握着画笔沉吟了一下, 换了只炭笔来,又将未画完的海棠换下, 重新铺了张纸。
“不画海棠了。”她对姜珩眨了眨眼, 秘秘地说, “画个更好看的。”
姜珩看着她用炭笔在纸上勾勾画画, 轮廓出来一半后,他差不多明白她所谓的“更好看的”是什么了。
他悄悄抬眼,看了眼不远处的晏从今,很快又转回视线,安静地看沈千祈画画。
姜珩性格内向,不爱与人交流,唯独喜欢用画来宣泄自己的情感,而沈千祈恰好能读懂他的画。
他讨厌生病,不喜欢被关在家里,更不想被人当成一件易碎的瓷器来对待。
迄今为止,他的人生都是被困在姜府那一处属于他的小小院落里度过的,围墙外面的世界好像和他没有任何关系。
他痛恨这副病躯,死亡于他而言是期盼已久的解脱。
裴衍舟也许算不上是什么好人,一开始对姜珩的好也是别有所图,但幸亏有她的帮助,姜珩的身体情况已经比之前好了太多。
可身体上的病是好了,长久以来郁积的心病却难医治。
姜珩所有的画无不在表达着对自由的渴望,以及对外面世界的向往。
沈千祈尝试着和他聊了几句,将她穿过来之后在无归林遇到的事情编成了故事讲给他听,没想到真的引起了他的兴趣。
她从无归林讲到陆府,有时还会用笔在纸上将画面简略地画出来。
用这种办法,只花了不到半天的时间,姜珩就愿意开口和她说话,并且接受了她的邀请,和她一起出门赏花放松心情。
姜府南边不远处有一条小河,河的两岸种满了海棠树。
正值花期的海棠在微风下摇曳生姿,各色的花瓣簌簌落下,空气中都弥漫着清甜的味道。
晏从今手腕下压,将手里翻出来的蝴蝶向下倾斜,飘落其上的花瓣顺着线的空隙掉落到了地上。
他抬起头,看着对面花荫下专心画画的沈千祈,眸光温柔,却在看到她身侧站着的姜珩时,原本温和的面色顿时变得苦恼起来。
他其实并不是很想沈千祈多和其他人相处,他害怕她会有一天突然醒悟,迷途知返,选择回到和她相同的人群之中,不再想着要和他有个结果。
如果沈千祈是一个只会听他话的人偶就好了,不会乱跑,也不会变心。
这样他就不用再担心这些。
但是这样做,她肯定会不开心的。
爱不应该是伤害。
他喜欢沈千祈,他想看到她开心的样子,所以不能伤害她。
......真是难办啊。
晏从今用力勒紧傀儡线,锋利的细线在指腹割出了一道小口,冒出的血珠被他不在意的随手擦掉。
另一边的沈千祈似是察觉到了什么,视线从画纸移到了他脸上。
画画的过程对她来说并不枯燥无趣,但对其他人来说就不一定了。
等待的时间总是漫长又无聊的。
沈千祈略一思忖,转头和姜珩打了声招呼让他先回姜府。
等看到他跟着丫鬟上了马车后,又转了回来看向晏从今。
“我们晚点回去,不和他们一起,再等我一下,马上就画好了。”
她站在海棠树下,唇角扬起,笑意比满树盛开的海棠还要明媚,像一阵暖又柔的春风,吹散了晏从今心底的不安。
被她的笑颜感染,晏从今也轻轻笑了起来,他松开勒住手指的傀儡线,温柔地注视着她。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