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从今看着她,点点头,又摇摇头,他抬起手,将被绑在一起的双手伸到她眼前。
“去,但是,蝴蝶,这个,我要。”
这回沈千祈总算听懂了他的意思。
她上手拉住晏从今的手,一边哄他一边替他解开缠住的傀儡线。
“好,我带你去看真的蝴蝶,这个蝴蝶也会给你。”她像哄小孩一样轻声细语地耐心哄着他,“但是现在你不要乱动,先让我帮你把这个线解开好不好?”
如果说正常情况下,晏从今只是长得很温顺乖巧,内里却截然相反,那么在醉酒的状态,他就是表里如一的代名词。
他坐得笔直,果真没有再乱动,眉目乖顺,还不忘附和沈千祈的话。
“好,看蝴蝶,我不乱动。”
他这幅样子实在是难得一见,很听话又失去了攻击力,就像是个精致好看的人偶,任由沈千祈怎么摆布都不会生气。
但沈千祈除了替他解开傀儡线之外也不敢对他做什么,毕竟要是等他酒醒了,难保不会报复回来。
“好了,全部解开了,你现在应该用不了傀儡线,我帮你翻一个蝴蝶出来好不好?”
晏从今自然是点头应好,他乖乖地看着沈千祈将傀儡线套在指间,按照他熟悉的步骤勾线翻绳。
但看到一半,他又不知为何突然站起身,步伐平稳地朝着瀑布走去。
要不是他连话都不会说了,光看他走路,沈千祈很难不怀疑他是在装醉。
“你要去哪里?不要乱跑,你现在这个样子很危险的。”
晏从今步子一顿,停在悬崖边,指着下方的水潭。
“......我好晕,不乱跑,这里就在。”
话音刚落,还没等沈千祈有所反应,转身向下一跃,“扑通”一声,掉进了水潭里。
鲛人水性很好不会溺水,瀑布的落差也只有一米摔不出什么毛病,但他毕竟喝醉了酒,意识正处于不清醒的状态。
沈千祈不放心地跟了过去,跪在悬崖边的大石块上,刚要探出身子向下看,沉在水潭底下的晏从今听见动静,起身探出了水面。
他手撑在石块边缘,稍仰着头,静静同她对视,似乎是想说些什么。
恰逢此时,树林里升起了点点萤光。
光影在林间浮动,晚风一吹,像蘑菇释放孢子一般,亮光向四周散开,只须臾间,就连水面上空都是星罗密布的光点。
沈千祈欣喜地抬头看向漫天流萤,她屏住呼吸,放轻动作,迅速笼了几只萤火虫在手心。
“快看!是萤火虫,终于等到了!”她将双手伸到晏从今眼前,慢慢打开手掌,萤光从她掌心飞出,“是不是很漂亮,我没骗你吧?”
晏从今的目光自始至终都停留在她脸上,周围的流萤没分走他半点注意力。
“嗯,漂亮。”
在水里泡过后他的意识稍微清醒了一点,但脑袋还是晕乎乎的,他没再出声,闭上眼,将头靠在沈千祈怀里。
“别在这里睡着。”沈千祈看着他闭眼安静的模样,心中有些担忧,“我现在带你回去吧,还是你想要再休息一会?”
沈千祈身上传来的热度让晏从今感到很安心,他无意识地在她怀里蹭了蹭,想要和她靠得更近一些。
“还不想回去。”他闷闷地说着。
醉了酒的人通常都讲不通什么道理,沈千祈只好耐下心来哄他。
“可以告诉我为什么不想回去吗?”她顿了顿,想到了他说过的蝴蝶,“是还有什么想要的吗?我去给你找来,然后你就跟我回去好不好?”
晏从今缓缓睁开眼,仰起头看她,眼瞳像是覆了层水雾。
他好像从来都没有过什么欲望。
小时候的他在今鹤控制下,没有他想要,只有今鹤想让他想要。
今鹤死了以后,他自由了,但在他眼中,这个世界是无趣的,无趣到让他生不出任何兴趣。
唯独沈千祈。
世人无趣,人世乏味,只有她是这尘世中与众不同的存在。
他迫切地想要了解更多,还想要留住这一抹两次与他妙相遇的幻色彩。
他无比温柔地注视着沈千祈,声音莫名有些紧张。
“杏仁糕,想要。可以吗?”
也许其他人不明白他的意思,但沈千祈一定会懂他。
他在主动问自己能不能亲他。
沈千祈色微怔,低下头再次和他对上了视线。
晏从今保持着仰头看她的姿势,萤光映亮了他的面容,这是沈千祈第一次近距离直观又仔细地看清了他身为鲛人长大之后的样子。
这是一张将纯真与欲望演绎到了极致的脸。
眼瞳是像蓝宝石一样好看的蓝色,挂着水珠的眼睫轻轻颤动着,瓷白的肤色使他看上去多了几分易碎感,他就像是故事里总能蛊惑到水手的海妖。
没有人能拒绝这张脸的主人向你发出的任何邀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