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更像是以更为高卓与冷郁的无所不在的肃杀韵,对于杀念的贯穿,使之锋芒得以蕴藏,使修士己身的念与道心,能够成为那蕴藏杀念锋芒的刀鞘。
很显然,连带着巫觋教中的其余诸位长老,都已经深刻的认识到了,楚维阳这道场对于这些天骄妖孽级数的修士的道心磨砺之作用。
一味的在战场之上厮杀,仅只是杀念层层的累积而已,唯有在这里,当道心化成刀鞘,得以蕴藏那锐利锋芒,才真真是莫大洗礼,是蜕变与升华的一步。
或许也正因此,连带着法旨传下去的时候,奉命来这飞鹫峰的,也已然尽都是诸脉的天骄妖孽,当然,真个论算起来,尤还是以祭礼一脉与巫蛊一脉为主。
眼看着离着飞鹫峰还有着甚远的距离,为首之处的一众人群之中,有一年轻道人,虽然同为九炼丹胎境界的修士,终归是未至于真正的巅峰境界,此时间颤抖的尤为厉害,当然,饶是这样恶劣的环境里,终究难掩这道人的少年心性。
如是幽深风暴与草木藤蔓之中,少年道人好像是立身在这等沉郁环境之中,都看不厌这教人同样心沉郁的山石草木,目光不断的流转之中,复又在身旁的数位同门身上流转而过。
最后,少年道人将目光落到了最前头的那高挑女修士的身上。
“大师姐,你这是第三次来了罢?”
闻听得此言时,那大约在行走间不自觉的先了诸修半个身位的高挑女修忽地偏头看向了少年道人,仔细看去时,两人一袭青袍的心口处,尽都以云纹绣着蒸腾缭绕的焰火纹路。
当然,以这高挑女修士那过分姣好的浮凸身段,映衬着她心口处的烟火云纹都更为高涨了许多,好似是这祭礼一脉的大师姐,竟是因这样的缘故,才掌握有更高卓的巅峰修为的。
显然,两人尽都是祭礼一脉的嫡亲师姐弟。
而此刻看去时,说来也甚为罕见,不同于旁人,在这肃杀的寒风之中,已经得以磨砺了杀念锐意,得以封刀入鞘,这祭礼一脉的大师姐,眼眉之间的锐意仍旧那样的明晰,便像是其人眉心处的深灰色焰火云纹一般,那灼灼明光,纵然风雨无法吹拂了去。
再联想到,其人已然是第三次来走这一条磨砺之途,如此数度的磋磨仍旧未曾将之蕴藏,足见她锐意之浑厚与坚韧。
而事实上,当大师姐将目光看向自家这一脉师弟的时候,那年轻道人脸上的散漫以及笑意,便骤然间在这目光的注视之下,尽皆消减了去。
紧接着,这大师姐像是想到了甚么,偏头更看向了侧旁处的诸位同门师弟师妹,进而方才提醒似的开口言说道。
“不错,师弟,我是第三回来了,可你需得知晓,不是仅只我一人上赶着非要来,而是另外那些上赶着想要来叩见玄河长老的师兄师姐们,已经因为不守规矩,遭逢了很不幸的事情!不要因为你我具都是九炼丹胎的修为境界,离着金丹证道仅只一步之遥,便觉得无需恭敬。
玄河长老是经逢过魂蜕变的修士,他老人家气质与寻常修士不同,但只要你肯守规矩,便不难相处,只是尔等需得守礼!上一回,巫蛊一脉的尚师兄,就是因为不守尊卑之礼,成了玄河长老演法的耗材!他若是生力浑厚,许是待会儿,你们还能看到尚师兄的惨状!”
说及此处时,这人侧旁处的诸修,已然不知晓是因为寒风,还是因为听闻到的尚师兄的经历,又或者是这大师姐言语之中的肃杀意蕴,而持续不断的颤栗着。
而说及此处时,这大师姐复又将目光从几位女修的身上扫过。
“当然……像是朱家的那位师妹,虽未曾触怒玄河长老,可是其人媚意过甚,已然教玄河长老有所不快,她的性命,是我亲自收得!错非她败坏了玄河长老的兴致,许是上一回的时候,我便已经拜师成功了!”
闻言时,那少年道人再是变得恭敬起来,也终是颇惊讶的看向了自家这位大师姐。
“师姐你……”
该警告的已经尽都警告了,再看向那少年道人的时候,这大师姐的眉宇间也终于没再有那样锐利的色。
“魏师弟,你该知,我宫氏血脉独特,成也因此,败也因此,一代代血裔诚然修法进境迅猛,却往往驻足在金丹境界中再难有所更进一步,可修道已经到了这个份上,止步金丹境界,教我如何能够甘心?
玄河长老是从金丹境界开始的高卓妖孽之才情,他老人家平步云霄几乎是可以料想与论算的事情,而早先时玄河长老差人送到宗门主峰的那两部创出的辅助法门经篇。
族中老祖看了之后惊为天人,认为玄河长老在走一条很新的路,若是能够依循着这条路走下去,或许能得见宫家新生。
师弟,我知道,咱们祭礼一脉的各家长老,实则也从来都不是一个心思,或许在来之前的时候,已经有人提前给你说过、吩咐过甚么,那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师弟,莫要给师姐添乱,否则你的命,玄河长老不收,我也会亲自来收!”
话音落下时,大师姐话音儿里的肃杀,已然混同在了肃杀的寒风里消弭不见了去。
接下来很长久的时间里,狭长的山路上,一行人寂静无声,他们埋头艰难的走着,像是要通过这条肃杀的青石板路,从人世走向酆都。
……
飞鹫峰顶,紫金蟾宫内,事实上,楚维阳已经立身在那里,遥遥的注视着这一行人许久时间。
而此刻,像是那缠裹回旋的风,将那祭礼一脉女修士的声音传递到了蟾宫之内。
偌大道殿的侧旁处,古铜熔铸成的梧桐模样的灯盏之中,一团源自于楚维阳玄黄铁棍这般境真人级数的巫觋祭火垂落入其中,浑似是用法焰煅烧着法焰一般,淳于芷此刻化作金红火灵鸾凤,正栖息在梧桐灯盏之中,此时间,忽地发出一声轻笑。
“哈!大师姐是吧?”
原地里,楚维阳轻笑着摇了摇头。
“她敬的不是我,而是她自己的前途。”
第75章 机关用尽不如君
“贫道记得你,好像已经来过这蟾宫许多次了,是不是?”
一行人跋山涉水,沿着狭长的青石板路艰难抵至了飞鹫峰顶的蟾宫之中的时候,那长久以来的寒气,终于在这一刻至于了极致!
甚至诸修低头看去时,尤还能够真切的看到,蟾宫那冰凉的铜汁铁水浇筑成的地板上,那些渗透在一道道繁盛纹路上的深灰色的冰霜凝结。
这一行人之中,仅只有当前的那几位九炼丹胎境界的修士,得以进入蟾宫之中,叩见玄河长老。
可是当真正身处在这极致的幽寒之中,真正立身在蟾宫之内,当魏姓少年修士看到那略显得幽暗的蟾宫之中,空荡荡的梧桐灯盏之中连一点微茫的火光都未曾有,而在这蟾宫穹顶之上的半悬空中,正是火灵裹挟着巫觋祭火而兜转,烈焰连须弥都烧得扭曲。
再当那此起彼伏的凄厉嘶吼惨叫声音,从这大殿的后方此起彼伏的传出,饶是连道法禁制与一体浇铸而成的墙壁都无法阻隔那声音的时候,魏姓少年便真个像是坠落了冰窖之中。
他觉得自己不是在面见一位金丹境界的长老,而是真正的立身在森然鬼蜮之中。
纵然是正邪战场之上拼杀的最为凶险的地方,也未曾见得过有这紫金蟾宫这样直抵人心的凉意与寒气。
甚至相比之这样的环境,连带着那立身在一座木质屏风之前的玄河道人,那仅只披着一袭碧袍,而赤着脚肆意的行走在这道殿屏风之前的玄河道人,都在这样的环境里,显得颇不起眼起来。
可是当少年道人这一眼最后才扫到那屏风上的时候,入目所见的,并非是甚么预想之中的珠玑文字,甚至不是任何一种铁画银钩的篆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