陡然间气氛转而沉郁,可是偏生此刻,掌教大修士好生收起了两枚玉简之后,反而用一种极度温和的笑容,看向那眉心之中法印正缓缓消隐的允函。
“放心,吾宗开此一脉,这枚传承玉简,当经年供奉于山门宗坛,由吾宗运数与香火庇护。”
这是上明宫掌教大修士的许诺,道与法当面,这将会成为交易的一部分,将会成为远比任何赌咒盟誓都更为重要的许诺。
而一旦这两枚传承玉简之中的一枚被视作是“法脉原本”供奉在了上明宫的宗坛之内,便等同于日后传续着真形道途的上明宫修士,都当要遥尊楚维阳为法脉之祖,无有祖师之名,但当有祖师之意,与祖师之实。
这也意味着,楚维阳将在感触到真形道途开枝散叶所带来的运数与底蕴的同时,也会同样感受到一宗法脉之祖所带来的运数与底蕴。
必要的时候,楚维阳甚至可以隔空之间汲取些许精纯的香火之力,浑如大药菁华一般,用以蕴养思感与念头,用以调和性功。
也正因此,原地里,允函只是轻轻颔首,复没再言语些甚么,一扬手间,便裹挟着那一枚枚洞照鎏金华的道果妖丹,迎着诸修各不相同的窥视目光,先一步折转身形,直一步跃入了玄虚兼且形而上的领域之中。
紧接着,在洞入了那一领域之中的同一时间,伴随着允函的身形转化成愈渐得凝实轮廓的符箓篆纹的同时,一点灵光自她的眉心垂落,进而须弥阵图洞照的闪瞬间,便径直将诸道鎏金华一裹。
等允函的身形化作符箓篆纹交织成完整圆融的真形图,复又与五色雷塔交织共鸣的时候,原地里,便遂只见得了那一枚海鳗大妖的道果妖丹虚悬在那里,雷霆的道韵蓬勃显照,与自己的身形,与“人器合一”的五色雷塔,尽皆交相辉映着。
而紧接着,那原本吞没了一道道鎏金华的须弥符阵却并不曾径直消隐,原地里,复又有着华光涌现,当允函再看去时,先是一枚枚玉瓶之中封存着满蕴雷霆气机的大药菁华,紧接着,复又是一份份完整的无上雷属宝材显照。
最后,几乎同一时间,一枚繁复至极的经篇亦映照在了允函的心之中。
那是楚维阳的隔空传法,所传之法,正是古圣宗先贤所留的雷道无上宝材能够相互熔炼的器道炼法。
这便宜法门,是要人在本命法宝之外能够再养炼一件法宝出来。
五色雷塔乃是允函昔日为自己所准备的证道宝器,被长久养炼着,当然,可以在此刻一步登天。
但最好的选择,还是再熔炼一尊雷道宝器用以施展这便宜法门,而将五色雷塔留待日后证道时寄托金丹道果,化作本命法宝。
楚维阳也相信,如同允函这般的真传大师姐,她所掌握着的无上品阶的宝器炼法图录传承,便远远不止一种。
楚维阳借由着上明宫掌教大修士所展露出的“诚意”,切切实实的为允函铺平了直直通往金丹境界的道途!
而也正此时,那幽暗虚无的形而上领域之中,观照着这些,反而是允函无端的生发出了感慨。
今日的事情过分的触动了允函。
尤其是看到上明宫的掌教用了甚么样的代价与许诺,才从楚维阳的手中换来一份完整的真形图录,而这样的真形图,昔日在楚维阳的传法之中,便曾经教允函洞见了复数量级。
昔日里纵然觉得这样的传法过分的珍贵,可到底没有甚么真切的实际感触。
但是今日,这真形道途开始有了真正的“明码标价”之后,允函方才陡然间感觉到某种没来由的,后知后觉的沉重心境。
尤其是当诸般宝材与菁华复又显照,这通衢道途几乎是一眼可见的尽善尽美的时候。
没来由的,允函反而发出了一声窥探。
这样的君恩,妾身又当以如何偿还呢?
这可真真是教人羡慕的幸福苦恼了。
第59章 凝云作篆兆天象
幽暗寂无的试炼一界之中。
罕有的,此刻楚维阳的身形未曾显照在那玄虚兼且形而上的领域之中,当须弥阵图的灵光显照在楚维阳身侧的时候,楚维阳正立足于现实之中,生生以气血蛮力,将一道悬照出来的鬼魅身形攥捏在掌心之中,进而将身形撕裂开来。
并非真实的“瓢泼血雨”在挥洒开来的闪瞬间便在楚维阳的面前洞照成了灵光,再看去时,那一闪瞬间,浑似是光阴倒卷,一切尽皆在楚维阳的面前,消弭去了血肉筋骨的外象,变换成了灰黑色的幽光凝聚而成的符箓篆纹,进而,在诸般符箓篆纹复又交织成了真形图。
原地里,楚维阳眯着眼睛,将这一切尽皆烙印在心记忆之中。
某一瞬间,那种明晰的有相尽皆褪去,转变成这样朦胧而不切实轮廓的过程之中,楚维阳浑似是觉得现世在褪色,一切进阶在那变幻的过程之中回归于玄虚兼且形而上的领域。
而似乎也正是这种玄虚与现实的相互交错,更进一步的教楚维阳明白,为何那玄虚兼且形而上的并非是甚么遗世而独立的完整一界,而是天地之间的一道领域而已。
某些看似是明晰的分解,实则内里中却是相通的。
而伴随着这种感悟,楚维阳浑似像是在驻足在现世的虚实试炼一界之中,进而遥望向了那形而上的领域之中。
一切洞见的并不明晰,但依然有着缭绕的幽雾从楚维阳的眼眸之中映照。
而在那种幽雾的缭绕里,那一息间惊鸿显照的灰黑色灵光的真形图,愈渐得像是甚么鬼物阴灵。
短暂的片刻端详之后,直至符箓篆纹尽皆消隐了去,连带着那幽雾也渺然无踪,原地里,楚维阳的眼眸之中,繁浩至极的符箓篆纹凝聚成的九道回环所凝聚成的无上瞳术,遂才因之而缓缓地消隐至于寂无中。
仔细看去时,那九道符箓篆纹兜转成的回环,其上斑斓的灵光尽皆混同于某种浅淡的鎏金颜色之中,仔细看去时,其中的六道回环真切的凝实着,唯独复有三道回环,尽皆虚幻而不曾凝实,纵然虚幻的程度深浅不一,但尽都在灵光的流转之中,展露出稍稍的不谐来。
一法应,则诸法皆有所应。
这好似是某种标的一般,印证着楚维阳九炼丹胎境界的修为进程。
他到底未曾在第六炼走完之前便先一步走完第七炼的道途。
事实上,楚维阳在过分“离经叛道”的打乱了丹胎境界的诸般修行进程之后,他便已经在一条“放浪形骸”的路上彻底变得肆无忌惮起来。
之所以最为通衢而轻易的第七炼的进程会被拖慢,实则是因为在炼法的过程之中,楚维阳在接连的借助着义理的贯通而横跨着道途。
第七炼的时候,地师一脉的法门被楚维阳修持得尽善尽美,以昔年的九叠符阵为根基,以琅嬛篆纹为框架与脉络,以一路横推而去,先贤馈赠之中诸般楚维阳所无法想象的,已经遗落在岁月光阴之中的无上篆法为薪柴与资粮。
楚维阳几乎在将地师一脉的真形图录推演出来的闪瞬间,昔年镜缘仙岛上,关乎于寰宇万象的感触,重在这一刻蜕变与升华,化作了真正的高卓义理,贯穿了楚维阳《煅真经》的法门修持。
琅嬛篆纹即是寰宇万象之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