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种空灵本身,是以往任何时候都不曾所具备的。
而也正是这样的空灵,教楚维阳似是接续上了刚刚关于参悟创出《法相天地》妙法的余韵。
倒不至于说是继续通悟,洞彻这妙法背后更深层次的玄景。
但是这一刻,伴随着楚维阳将妙法参悟的余韵牵引入空灵的思感状态之中去的时候,关乎于这妙法的更多的细节被得以推敲,那不仅仅是妙法本身在自然而然的趋近于圆融,更是楚维阳对于其本身持续深耕去的更多认知。
譬如此刻,在楚维阳的眼中,那《法相天地》之道便已经不仅仅是斗战攻伐之术,那所谓的身形膨胀,道法交感天地之表象,更已经不仅仅纯粹是肉身道躯的某种状态。
一切乍一开始的粗浅认知,这其中纵然有着冥冥之中修士才情的迸发与显照,但时常也易坠入窠臼之中,坠入迷障里,于谬误之途,洞见谬误本身。
而此刻,伴随着审慎的思量,诸般迷障在楚维阳的眼前被清扫了去,道人所洞见的,则是返璞归真之后,对于这一般妙法的认知——
这是修持法。
至少这妙法的一部分,具备着极其曼妙的修持作用,而且这种修持作用并非是作用于现如今楚维阳所修持的剑法真形图,而是昔日里楚维阳已经于一炼丹胎境界时,以为自己走至圆融的太阴雷法真形图。
事实上,只真形图本身,诚然是过分的尽善尽美了,楚维阳甚至思忖,许是有朝一日真个跃升入了金丹境界,自己再回看着真形图的符箓篆纹的时候,彼时也未必真个能更易其上的任何纹路痕迹。
至少而今,楚维阳尚还看不到太阴雷法真形图的改进与更易的方向,但《法相天地》的更进一步的修持,也并非是作用于真形图本身,准确的说,是作用于那昔日奠基第一炼的那一缕道果之力。
这一缕道果之力原本与太阴雷法真形图本身是不分彼此的,现在亦是如此,但“相身”那一部分的道法于楚维阳手中的传续,教《法相天地》妙法的修持过程之中,那一缕融入真形图中的道果之力得以被感应,并且成为妙法显照的关隘。
漫天沛然的天地元气的灌涌本身,其自真形图,自道果之力中的徜徉过程,并非是倏忽至、倏忽去,除此以外甚么都没有留下的。
每一次《法相天地》的运转,实则都是对于那一缕道果之力的蕴养与壮大。
从某种意义上而言,楚维阳第一炼的奠基遂因着《法相天地》妙法的修持,而长久的持续着,哪怕楚维阳已经抵至第二炼,以及日后抵至三炼、四炼,同一时期,原本的奠基过程,仍旧会因为妙法的修持而延续。
而且乍一开始的时候,楚维阳对此很是惊诧,可是后来,楚维阳自己复又回过来,反而更能理解这一变化。
毕竟,道果之力从不曾被隔绝在天地之外,正相反,这道果之力源自于修士自身的道法修持,但也同样源自于天地间。
而今,不论是其融入真形图中,被楚维阳所炼化,具备着道法的源头,还是海量天地元气疯狂的冲刷,这一切都是模拟着修士修为的运转,也许远远地比不上真正金丹境界大修士的沛然状态,但是至少,得以较之有着微末的增长。
而且,这是已经被楚维阳彻底熔炼了的一缕道果之力,其形与质实则早已不存,楚维阳更愿意将之视为奠基的延续,视为真形图的蜕变与升华。
有了这样的体悟之后,冥冥之中楚维阳已经有所感触,一切的演化的根源,尽皆源自于“相身”这一领域之中的道与法,而“相身”的本质是法身之道的集大成,是另一道途的金丹境界大修士所该涉足的领域。
也正因此,楚维阳遂明白过来,这等奠基的延续,道果之力的蕴养,真形图的深化蜕变。
一切的一切,实则都已经是超卓了去丹胎境界的修持内容,自己这是在替“金丹境界的自己”先一步走出部分的深耕之路来,不过是因为《法相天地》之妙法的特殊,才教自己能够在丹胎境界时便“提前抢跑”。
或许,也正是这种“提前抢跑”,超卓了一整个大境界,过分的勉力为之,使得这一修持过程可以预料的迟缓与艰难。
但只消是有丝缕的进益,对于楚维阳而言都是甘之如醴的修持过程。
只这般机缘本身,许是世上十成十的丹胎境界修士,都要趋之若鹜,为之癫狂!
而也正是因为此刻,空灵的思感对于《法相天地》妙法的深层次认知,洞见与明晰了其“修法”的本质之后,楚维阳复又将这种认知本身,与此刻楚维阳所身处的深海海底相互贯连起来。
身处在这样四面八方尽皆以万钧巨力碾压而至的深海海底,哪怕仍旧是单一的太阴雷法的真形图支撑起来的《法相天地》,楚维阳都能够因为外力的碾压与拘束,反而长久地维持着低烈度的妙法的施展。
在这样的过程之中,实则楚维阳的身形未有甚么样的明晰变化,但是妙法的运转本身,便已经是在焕发着真形图中道果之力的奠基过程,并且牵引着四面八方的海量元气朝着身躯的灌涌。
而且,一法变,则诸法皆有所应。
楚维阳的血肉道躯中诸道法并非孤立而无所牵系的,它们以功果为源,紧密的牵系在了一起。
此刻,那海量灌涌而至的元气,在楚维阳驻足形皆妙的领域之中,掌控着内周天中诸般,几乎分流出了三成乃至于小半,朝着剑法真形图灌涌去。
而且,当楚维阳切实的开始实际的修持之后,伴随着楚维阳愈发抵近海眼漩涡所在的范畴,那愈发强烈的巨压,便也能够教楚维阳能够以更高烈度的状态去修持《法相天地》。
进而,更多的元气同样灌涌入剑法真形图中,乃至于自然生灭之力也随着抵至海眼漩涡而愈渐浓烈。
一切都在朝着良性循环的状态不断的循序渐进着,唯独需要楚维阳自己主动去做的,便是抵近海眼漩涡,不断的抵近海眼漩涡,直至自己承受的极限。
而也正是在这样的过程之中,楚维阳索性不再讲求“浸泡剑池”的仪式感,一翻手间,接连有着玉瓶被楚维阳桌在手中。
昔年胃囊丹鼎便能炼化无上宝药,而今随着真形道途的更上层楼,甚么宝药丹浆,甚么大药菁华,尽皆不在话下!
再看去时,那幽深的连妖修都无有存在的深海之中,哪里还有甚么沐浴在玉光清辉之中的有道真修。
那是真真如如魔一般狰狞可怖的身形,一切沛然的磅礴气机在其身上不经意间一闪而逝,那是雷霆与焰火交织着开辟四时生灭的轮转,那是兼具虚实的内周天世界之中不断回旋交错的刀剑齐鸣的龙吟声。
而在这样惊世兼且可怖的气机流转显照的同一时间,楚维阳那匀称到略显得清瘦的身形,只是以缓慢但却坚实的脚步缓缓地行走在海底之中,倏忽间相同韵律的灵光自其身形流淌之际,是若有若无的恍若龙首与鳞甲的虚相与纹路从道人的身形流转而过。
那足以毁灭山岳与湖河的力量,便这样被拘禁在了那清瘦的渺小身形之中。
而也伴随着楚维阳持续不断地朝着外海更深处的漫步去,在道途的探索之中,属于丹胎境界该走的路,与金丹境界“提前抢跑”的路在这一刻似是重叠,而这道形而上的虚幻道途上,楚维阳同样大踏步前行着。
而当道与法的进益本身以这样的方式循环往复之后,一切的修持与进益本身都一点点变成了甚是枯燥的过程,可楚维阳却又真个沉浸在了其中,那每一丝缕进益的纤毫细节,都足够教楚维阳得到满足感觉。
于是,伴随着这种满足感,伴随着深海的本身静谧,楚维阳长久的沉浸在了其中,哪怕此间非是道场洞天,他却仍旧浑然而忘我。
直至某一闪瞬间,某种渺远之际的气机感应触动着楚维阳手中所擎举的剑丸的时候。
恍恍惚惚之中,楚维阳像是后知后觉的惊醒过来。
再看去时,他处于了某种无法估量的巨大湍流之中,更准确的说,这并不是一道湍流,而是无数道湍流相互裹挟交错而成的汹涌暗流。
那是深海之中寂静的肆虐风暴!
而这幽深的海底,再也没有了那纯粹的幽蓝底色,一切都尽皆在那暗涌风暴之中被搅动的极尽浑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