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螺壳乃是九元螺圣的遗蜕,这其中的因果与天机变幻的气机牵系,便教楚维阳觉得棘手。
若要避开这些,去道城,来云舫,尽都是饮鸩止渴的路。
鼎沸声势是遮掩的法门,可是事情做成之后,鼎沸声势总有烟消云散时,彼时难免还是要直面九元螺圣。
唯一能一劳永逸,彻底长久的避开因果与气机感应的地方,便是外海极深处的海眼漩涡!
可寻常金丹境界大修士都无法轻易涉足其中,反过来看,只一枚灵物螺壳,又不是九元螺圣亲临,复又显得单薄了些。
症结便在这里。
颇有些像是水多了加面,面多了加水一样。
搅和着搅和着,便发觉构想之中的事情,已经变成了一团乱麻也似的庞然大物。
那么单一的灵物与无上宝材都不足以支撑起海眼漩涡的磋磨来,倘若是将灵物与宝材尽数都熔炼入其中呢?
以灵物的坚韧,与宝材之底蕴!
这几乎已经是楚维阳所能够思量到的,最为浑厚的底蕴了!
倘若能够将两者含混熔炼唯一,许是真个有坦然徜徉于海眼漩涡之中的可能!
因而,在这观照之中,楚维阳目不转睛的凝视着,这实证法的第一阶段里,最后一尊宝器的熔炼完成。
嗡鸣声中,缭绕的焰光里,宝光大盛。
下一瞬,当那蛟龙焰火陡然消弭在此獠手中时,楚维阳忽地一扬手,金针如同雨瀑一般洒落,登时间,此獠便直直躺在了原地,复又在金针的掌控之中,昏厥了去。
原地里,楚维阳已经先一步从须弥帷幕后面走出。
抬手间,诸般虚悬在静室之中的宝器,尽都在楚维阳那浑厚法力的包裹之中,兜转着凝练成一道道灵光,最后复又没入了楚维阳那宽大的袖袍之中。
做罢这些,原地里,楚维阳复又沉沉的吸了一口气,折转过身形来,看向师雨亭这里。
许是心的悸动在这一刻酝酿到了极致,恍惚之中,楚维阳听得了自己的声音,竟是前所未有的喑哑。
“师妹,烦请师妹,开须弥门户,送贫道往海眼漩涡去。”
话音落下时,师雨亭的眼眸之中明光放亮,只楚维阳这一句话,登时间像是教师雨亭想明白了事情的前因后果,于无声息间洞观了事机全貌一样。
于是,师雨亭盈盈一笑。
“那妾身继续为师兄护法好了。”
说罢,师雨亭又似是后知后觉一样,想起了青荷来,才又折转身形看向青荷。
“荷儿,海眼漩涡凶险,为师唯恐不能看顾周全,你便自个儿在静室之中待着罢。”
话音落下时,不顾青荷陡然间“怒目圆瞪”的表情,师雨亭施施然走近,先一步在青荷的注视下,将身形投进了楚维阳的怀抱之中,反手抱住了楚维阳的腰身之后,这才引动着百界云舫之上的须弥之力。
登时间,狂风涌动之中,一道虚幻的门扉洞开,仔细看去时,那回旋的灰色烟尘之中,尽都是极尽纤细的百花丝线贯穿。
下一瞬,须弥门扉将两人的身形笼罩在其中,再一兜转间,狂风消弭了去,连带着,楚维阳和师雨亭的身形也消失在了原地。
偌大的静室之中,遂只剩了青荷朝着两人身形消失的方向,狠狠地挥了挥拳头。
“狗——”
……
外海深处,极北之地,海眼漩涡。
轰——轰——轰——!
须弥之力裹挟着楚维阳和师雨亭的身形显照在此间的时候,剧烈的眩晕教楚维阳的眼前一片漆黑,无边的黑暗里,教楚维阳只能够听到轰隆的连绵雷声。
很快,汹涌的海水像是从四面八方一齐涌来,要将楚维阳淹没在其中。
这一刻,楚维阳只觉得自己的身形前所未有的沉重起来,道与法不复轻灵,在那一声声的轰隆雷音里,展露出了前所未有的沉重。
几乎闪瞬间,楚维阳的身形飘摇着,就要直往海中坠去。
也正此时,环抱着楚维阳腰身的师雨亭,引动着百花煞炁混同须弥之力,花煞天河悬照,方才将两人的身形托举起来,复又以须弥之力将汹涌的天地伟力隔绝开来。
很是狼狈的抹了一把脸上的海水,楚维阳方才惊诧的看着那眼前的漆黑里渐渐地展露出了景物的切实轮廓来。
那是一道道巨浪在蒸腾,在那纯粹幽深的海眼漩涡的周围,堆叠成一道道接天连地的巨浪山岳!
黑暗即是世界,世界即是黑暗。
难怪,难怪楚维阳说及要来海眼漩涡时,师雨亭不容分说,便要来护法。
可是,即便是须弥之力已经支撑开来这方寸之地,楚维阳却仍旧沉默着,并且在沉默之中看着眼前的自然磅礴之伟力,一点点被窒息感所淹没。
这真的是自己的道与法所能够抗衡的天地之象么?
昔日亡命奔逃九万里,灵丘山中楚维阳未曾怕过,直面妖兽潮时楚维阳亦未曾怕过,乃至于诸天骄共襄盛举,楚维阳更是一路厮杀出了赫赫威名!
第一次。
第一次楚维阳,面对着这天地之象,眼前只有窒息,心中只有恐惧。
一旁,师雨亭抿着嘴未曾言语分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