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显著的变化,便是那些潜藏在楚维阳内心深处的激烈情绪,开始真个如同火山迸发一般,剧烈的酝酿着。
每一息间,《雷海洗身经》有所进境,楚维阳的灵台上空,便须得《尸解炼形图》洞照灵光,将情绪的涌动镇压。
但这种情绪的变化本身,仍旧在影响着楚维阳。
甚至楚维阳很惊诧的发觉,《雷海洗身经》的法门本身,也在借助着这种不断涌现的剧烈情绪本身。
每当楚维阳的念垂落四肢百骸之中,运转着《雷海洗身经》之后,念头的波动都会将这种情绪化作一种无形的气机波动,传递到四肢百骸,传递到自身的血肉之中去。
恍若是愤怒教人气血沸腾一样。
而往往,也是当这种无形的气机波动先一步将气血“点燃”之后,紧接着尾随而至的,才是太阴雷霆力量的冲刷与洗炼。
恍若是……恍若是在借着这样的方式,将魂血熔炼唯一,将性命合于一处,以怒念,炼得魔门雷身!
冥冥之中的直觉告诉楚维阳,这是一种看似粗粝,实则具备着极高明义理的道途。
只是唯一的不谐之处在于,楚维阳并非是寻常的修士。
没有人知晓,甚至连楚维阳自己都无从知晓,那曾经从森森鬼蜮里爬回人世间的过程中,他到底将多少激烈的情绪死死地蕴藏在了心之中。
而那道闸门本身,却也非是万劫不磨、坚韧不灭。
下一瞬,《尸解炼形图》上再度有幽光洞照,霎时间,连楚维阳那若有若无的担忧情绪也被镇压了去,教楚维阳复归于清明与空灵之中。
无非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道心上一缕尘霾扫去,紧接着,楚维阳的全数心,便沉浸在两部雷霆法门并驾齐驱的兼修之中了。
这漫长一夜,伴随着接连又两座太阴雷池的开辟,楚维阳对于《雷海洗身经》的修持也初入了门径。
只短短一夜的光景,这会儿再仔细观瞧去时,楚维阳那原本长久苍白的脸上,第一次展露出了真正红润的血色。
再仔细看去时,那宽大的骨架上,似是也挂上了些血肉,虽然仍旧处于清瘦的范畴内,但已经愈见体格的充实。
伴随着那灵材的最后一缕力量在楚维阳的胃囊丹鼎之中锤炼殆尽,楚维阳也缓缓地自入定观照之中清醒了过来。
他的眉眼间难掩欢喜的声色。
一法进益,则诸法进益。
不仅仅是雷霆淬炼道躯的过程进境甚是可喜,连带着,引雷霆徜徉在四肢百骸之中,楚维阳甚至明晰的察觉到了自身体内淤积浊煞的散逸,也要比往日里快了几分。
又因着雷霆法力蛮霸,入得周天经络之中,更有像是从渣滓里炼油一样,好似是将那木相灵光最后沉寂的力量都焕发了出来。
当然,这样的进益并非没没有苦恼。
楚维阳不知是修法进益的缘故,还是自己心之中那种饥饿的情绪开始在一夜之间愈演愈烈。
总之,随着楚维阳自入定之中清醒过来,前所未有的烧灼感从胃囊丹鼎之中生发出来,传递向四肢百骸的同时,开始折磨着楚维阳的思感与念头。
功法的进益需要进食,修为的提升需要进食,甚至连气血的夯实都需要进食。
他,饿了……
下意识的,楚维阳偏头,看向了庭杰道宫的方向。
此时间,天刚蒙蒙亮,道宫之中,却仍旧有着笑语盈盈的声音若隐若现的传递到了此处。
玄家讲求清净,许是夜里大都散去了,此时间大抵尽都是元门修士的夜宴,尤是,那若有若无的声音之中,愈见靡靡之音,愈见元门的魔音幻曲。
忽地,楚维阳咧嘴一笑,笑的有些狰狞。
他开始喜欢上这场酒会丹宴了。
……
片刻后,坐定在庭杰道宫内,昨日里那熟悉的角落之中。
果不其然,此时间稍稍显得稀疏的道宫内,放眼望去尽都是元门中人。
一夜欢饮,愈见得诸位魔修放浪形骸,举止肆意。
瞧见这般几若群魔乱舞的场景,楚维阳索性也敞开了怀,不管不顾的大快朵颐起来,甚么炮制好的肉菜汤汁,几乎是被楚维阳粗粗咀嚼几下,拿着舌头一抿就痛痛快快的吞咽下,另一手端起玉壶,甚么琼浆玉露,也似白水一样大口猛灌。
饶是这样,楚维阳的道躯之中,那种剧烈的饥饿情绪,也只是不见增长,却也未曾有所削减。
也正此时,忽地,昨日里本来在郭坦身旁凑趣的一元门女修士忽地扭动着腰肢,挟着一缕香风走到了楚维阳的近前。
“五毒道友……”
只是此人话还未说罢,楚维阳猛地抬起头来,那空洞的眼眸之中,尽都是玄色雷霆的晦暗灵光徜徉,仿佛那眼波伸出,有万丈寒潭雷池,要将人的心都淹没入其中。
那是某种即将山崩地裂之前的,极近诡谲的平静。
就只用着这样的眼看着那女修士,楚维阳的嘴巴仍旧在咀嚼着,然后将吃食吞咽下。
咕噜一声。
随着楚维阳的吞咽,那女修士遂也艰难的滑动着喉咙,然后露出一个讪讪的笑容。
“既是不凑巧,那便不打扰五毒道友用膳了……”
说罢,那女修士复又盈盈而去,楚维阳也像是未曾在意这般变故,又自顾自的低下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