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仿佛是礼乐所具备的独特力量,仿佛是只听到了这样的声音,便教人的心之中涌现出“古拙”、“莽荒”、“野蛮”的异象,乃至于某几个恍惚之间,像是在冥冥之中听到了含混的诵念,听到了远古先民的嘈杂呐喊声音。
原地里看去时,随着楚维阳恍若巫觋一般的手舞足蹈,那伫立在祭坛之上的杏黄幡旗,登时间有一道又一道的戊己篆纹垂落,朝着经幢林中洒落去。
磅礴的变化尽数都生发在祭坛的周围,可偏生随着这些篆纹的洒落,那袅娜蒸腾起来的烟尘却不再虚浮,乃至于连罗盘原本锚定的点,在这一刻都变得坚实起来。
分明垂落下来的尽都是地势之道,可是在这一刻,真正的变化却传递在了天象法门之中。
恍若是一道箭矢搭在了宝弓上,而那不断垂落的地势,则是那愈见绷紧,不断给予箭矢以强有力的劲道支撑的弓弦!这是地势与天象的流转与统合!
这是第二步,是楚维阳对地师法门的妙用。
再然后,便该是给这道愈渐紧绷着力道的箭矢,以最为锐利的锋芒。
于是,踏着禹步,复归于幡旗前站定,面北而立的楚维阳,在这一刻,双手复交织着捏起法印,仔细看去时,一道道玄光腾跃在半悬空中。
一道,两道,三道……
几乎是在闪瞬间,接连九道玄光打在了半悬空中,紧接着,这些玄光复又交织与共鸣在一处。
等到晦暗的明光洞照开来的时候,方才得以窥见,那内里竟是九道太阴雷篆收尾交缠着,自半悬空中凝练成了一道太阴雷篆。
又因着太阴雷篆原本狭长的形体,乍看去时,几若是玄光交织,融汇成了一道雷霆长河。
下一瞬,这道九叠太阴雷篆,在半悬空中感应着那虚悬着朝远空锚定的气机,在感应到,并且交织与共鸣的闪瞬间,忽地,这道雷篆遂化作一道玄光长河,真个如箭矢一般,破空而去了!
这是第三步,是楚维阳将太阴雷篆、剑气长河、《丹韵五煞符经咒》相初步融会贯通的产物。
这亦是当楚维阳一身兼具雷法与地师之道,以乾坤生息,可以做到的玄妙事情。
……
火鳞岛上,山顶道宫之中。
此时间,那壮汉自盘膝入定之中忽地惊醒过来,无端的,他心中生出了更为浓烈的不安感觉。
随着他的眉头紧皱起来,壮汉手腕一翻,遂将那面八角方镜祭起在面前。
粗粝的镜面上再度有着灵光的显照。
紧接着,便是一阵漫长又教人焦心的等待。
终于,当某一瞬间,那灵光定格,虽然另一端的声音还未传递来,但极其细微的嘈杂磋磨声音已经透过方镜传递出来。
也正此时,当壮汉面露着喜意,正要开口的时候。
轰——!
浩渺的层云之中,忽地,一道太阴雷霆裹挟着磅礴无匹的暴虐力量,从天而降!
第20章 遁风波五中得三
贯穿天地寰宇,自云霄之上的某一处不知酝酿了多久时间的轰隆雷霆,在这一闪瞬间从天而降。
那轰隆的声音还未传递而来的时候,磅礴的威压之中绽放出晦暗的雷光,便几乎要将道宫的穹顶洞破与撕裂开来。
真正的弹指一挥间。
那是所有筑基境界的修士都无法反应过来的闪瞬。
随着那道雷霆的垂落,孤峰上的嶙峋山石之中,随即便有灵光兀自显照,自半悬空中凝结成一道道戊己篆纹。
几乎像是昨日里那地师一脉女修的境遇复刻。
这是庇护着道宫的法阵在随着天地气机的变化而自行感应,只是那些戊己篆纹还未曾真个于半悬空中凝结成法阵,只诸炁交缠的闪瞬,雷霆便已经轰在了气眼处。
登时间,便是法阵破碎开来。
雷霆气势无有丝毫的迟滞,贯穿了法阵阵眼的瞬间,便直直劈在了道宫上。
霎时间,木屑与碎铜飞溅,那凄厉的满蕴痛苦的嘶吼声中,是一道血焰赤光从凌乱的砖瓦之中欲要腾跃而起。
他生生受了一道太阴雷霆,却未曾直接殒命。
只是楚维阳隔空设坛,以罗盘为辅,以地师秘法为主,早已经牢牢地锁定住了此人的气机。
紧接着,是连绵的雷霆接连坠落下来。
峰顶弥散的烟尘之中,那道血焰赤光还未曾真个腾跃而起来,便又直直的被第二道雷霆狠狠地贯在了地面上。
闪瞬间的明光破碎之中,是那壮汉满脸是血的跌落在破碎的道宫地面上,他的身躯上仍旧有着玄色的雷霆闪逝,无边的寒意几乎要将他的生机封存。
连带着,地面上的八角方镜破碎开来,锐利的镜片随着他身形的抽搐,在他的脸上割裂出深刻的伤口来,霎时间满是血肉模糊。
然而,生死之间的大恐怖教他心激动,教他在闪瞬间克服了身躯的僵直,更隔绝了四肢百骸中的剧烈痛苦。
只一个呼吸间,他艰难的抬起手来,一沓又一沓的符箓仿佛不要钱一般的被祭起,紧接着,是一道灵光丰沛的宝光从袖袍之中一同遁空而起,紧接着,戊己篆纹从他的身上显照着,便似是要包裹着他的身形融入山石之中。
可是雷霆的坠落却几乎无有甚么教人喘息的时间。
轰——轰——轰——!
连绵的雷霆垂落,那焰火还未曾将符箓中的灵光煅烧出来,便顷刻被轰成齑粉;宝光亦未曾腾跃而起的瞬间,便在灵韵的哀鸣声之中,被雷霆击溃,再看去时,混合在漫天飞溅的碎铜之中,教人无法再分辨出甚么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