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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外海,极深处。
远远地,一道巍巍如山岳一般的滔天海浪,刚刚自那层叠的水汽雾霭之中渐次凝聚起来之后,还未等那排山倒海一般的巍峨气势显照多久的时间,原地里,一道明光起先时从晦暗的层云之中炸响。
紧接着,那半悬空中,有披着深青色道袍的老道,一扬手间,干瘪的手掌捏着古怪的法印,朝着浩渺云层之中虚虚一握。
霎时间,仿佛是有地火引动,教那明光显化成煌煌雷霆,倏忽间如同雨瀑一般,接连不休的从天而降,轰落在那巍峨如山岳的海潮上面。
轰——!
仿佛远比雷霆炸响更为猛烈的轰鸣声随着海水壁垒的崩塌而回响在天地间。
那一闪瞬时,是雷霆落下,贯穿在海水壁垒之中,交织成细密的雷霆网络。
仿佛是雷霆雨瀑在尘世之中浇灌出的瑰丽花朵一样。
可是这瑰丽的花有毒,甚至连灵光本身都带着刺,只闪瞬间,便在崩溃掉海水壁垒的同时,将内里本裹挟而至的大片大片的妖兽轰成焦尸与齑粉。
可是在这连绵交织的雷霆网络之中,倏忽间,仍旧有着一道白光一闪而逝。
下一瞬,是符梅老道那沧桑的呼喝声音,几乎与晃晃雷声响于一处。
“白鳞老儿!滚出来——!”
可原地里,因着巍峨巨浪的崩塌,教海水翻卷着,朝四面八方涌起连绵浪潮,翻腾着暗红色的浮沫,裹着大片大片的妖兽焦尸于其中或沉或浮,仔细看去时,内里竟有许多妖兽尸骸,约莫还能看出白鳞妖鱼的模样来。
只是那一道白色流光倏忽间已经远去,自始至终未曾展露在半悬空中,再回望去时,连带着雷霆的消隐,符梅老道立身在原地的身形也忽地化作一道幻影破碎开来。
四下里无声,只风雨吹拂。
再看去时,剩了浩浩一海的狼藉。
……
另一处里,分明是同在于外海之中,这时,这厚重的水汽雾霭之中,哪怕海潮仍旧连绵不绝的涌动着,可是四下里寂静无声,尽都是某种诡谲异常的“祥和”。
而在这一派祥和之中,远远地观瞧去时,透过那层叠的雾霭帷幕,隐隐约约之间,尤能看到一硕大的船舫,静静地镇在远处的海域上,有着缥缈之间若有若无的朦胧道韵朝着四下里若甘霖一般挥洒。
霎时间,一切狂风暴雨,似是都在悄无声息间消弭了去,方寸须臾之间,连海潮涌动的最细微声音尽都教人听不真切。
于是,在这种诡异的寂静之中,方寸间的层云雾霭之中,是那顶着一头墨绿色头发的化形大妖,正脸色难看的立身在原地,他幽冷的目光环顾四方,似是想要从那厚重的雾霭帷幕后面,窥见百花楼长老的身形。
可是任由那如何的观瞧去,却始终未曾能够瞧见人身形模样,反而是四下里若有若无的暗金色花丝,一点点的随着回旋的妖风,已然将他的身形笼罩在其中,更有不同颜色的花煞烟尘从回旋的妖风之中渐次弥散开来,乍看去时,愈显得四下里尽都是斑斓的雾霭烟霞。
终于,某一瞬间,那藻道人似是终于无法忍受这种诡异与幽寂,他阴冷里交杂着狠意的声音回响在了暗金色的花丝法阵之中。
“长老,咱们向来无冤无仇的,这灾劫里,值得在这儿为了别人拼上性命?我明白,贵宗六长老不幸仙逝,可她人也不是我杀的啊,冤有头债有主,值此风雨飘摇的时候,怎么,长老还要给百花楼再树一个敌人?”
闻听得此言时,倏忽间,那妖风之中终有了自然变化之外的波动。
倏忽间,那慵懒女人的身形像是从云雾和烟尘之中走出来的一般,只立身的时候,便已经在了藻道人的近前处。
此时间,她眉宇间隐约仍旧能够瞧见些慵懒意境,可情里,只有一种恍若是在酝酿着疾风骤雨的诡异平静。
第一次,她那稍显沙哑的声音里,竟也透着似是无边无际的阴冷杀机。
“正值人族诸修同仇敌忾的时候,指望着凭你那两三句话就动摇本宫道心?还远着呢!你说对了,正是风雨飘摇的时候,本宫才正需得出来找你们的麻烦呢!百花楼孤悬外海,从来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越是风雨飘摇,这做主事的,就越是得狠!手段不狠,如何能立足外海!
六师妹走了,她也带走了百花楼在外海几十年的声名,这些东西,如今本宫都得一点点的重新再立下来!倘我记得没有错的话,那日里隔空窥探来的目光之中,便有你罢?曾动摇过毁掉百界云舫的念头?今日里,只消留下你的性命,那便不是给百花楼树敌!那是本宫在立威!”
话音落下时,漫天斑斓的雾霭烟霞蒸腾而起,遮罩住那藻道人的身形的瞬间,随即暗金色的花丝兜转着灵光,显照出百花楼无上法阵!
“道与法差一丝一线,都是云泥之别,你我出手前便已分高下,如今,且来决生死罢!”
话音落下时,斑斓的明光蒸腾而起。
那烟霞似是要搅动着风雨大幕,裹挟着磅礴的水汽,冲霄而起!
可是远远地,百界云舫仍旧坐镇在那里,几若春风化雨一般洒落朦胧道韵。
旋即,将一切烈烈声威,尽都遮掩在其中了。
只是片刻之后,伴随着那连百界云舫都无法遮掩去的凄厉惨叫声音,斑斓的雾霭烟霞之中,忽地,有一道碧血自半空之中洒落。
舟头,师雨亭带着厚重的帷帽,瞧见远天的碧色,正捧着一杯酒,缓缓地洒进面前的海中。
“六师叔,走好。”
第2章 都作连江点点萍
游人脚底一声雷,满座顽云拨不开。
天外黑风吹海立,浙东飞雨过江来。
十分潋滟金樽凸,千杖敲铿羯鼓催。
唤起谪仙泉洒面,倒倾鲛室泻琼瑰。
浩浩海上,烟雨大幕之中。
此处里,未曾见得了那百界云舫,未曾有甚么朦胧的道韵洒落,可端看去时,两道清瘦的身形立身在风云之中,任由那狂风席卷着衣袍猎猎作响,彼此间未曾有丝毫气机显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