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关自家师门,事关两宗因果,事关百花楼法统。
罕见的,连师尊的事情都敢施展些心思伎俩的青荷姑娘,反而愈发显得慎重起来。
而一旁的楚维阳,却颇诧异的看着青荷,思绪随着她的话发散开来。
许是能够从嫁衣一脉的秘法想到这一步少沾染因果,已经是青荷姑娘的极限,可许是刚刚记忆离恨宫法门的缘故,楚维阳的心之中,前世今生的记忆倏忽间又翻腾起来。
张冠李戴、马甲、顶名冒姓、借壳上市……
只闪瞬间,这些记忆尽数都翻腾在楚维阳的思绪里面,倏忽间,像是那一点魂魄灵光在楚维阳的眼前炸裂开来,借着通幽法门,借着嫁衣秘法,恍若是天地开辟,清升浊降,引着那一道灵光,一方全新的瑰丽世界在楚维阳的眼中显照出来。
一念及此,楚维阳复又凝看向青荷。
许是刚刚鼓起了勇气,可是与楚维阳说出了这番话之后,青荷姑娘复又陷入了某种无端的懊悔之中。
正此时,忽地见楚维阳的声音传来,第二次将青荷的心绪抚平。
“青荷,这天底下的因果,从来都不是某一人能说了算了,任是谁怎么样的周密安排都没有用,哪怕是金丹大修士,也需得知命数无常,许你今日坐在我的身旁,想到了此处,又说得了这番话,已然是天意昭昭。”
闻听得此言,仿佛是荷花盛开,青荷的脸上陡然间绽放出灿烂的笑容来。
她心底里最后一点晦暗的踌躇情绪,也在这一句话中,烟消云散去了。
再紧接着,不等楚维阳追问那嫁衣一脉秘法,便忽地见青荷笑靥绯红,瞥了眼那通幽圆镜,盈盈开口道。
“奴婢的魂魄可是凝成符咒奉在主人掌控之中,那嫁衣秘法便在妾身记忆里面,主人何不……自己去找找看?”
话音落下时,已是花香升腾。
……
外海,极深处。
长久的风暴兜转,无垠的水汽被席卷在了空中,被席卷到了罡风呼啸的天穹上。
因是,那水汽雾霭的上空,厚重阴沉的天穹愈发显得晦暗,偶然间看去时,几乎与翻腾着怒浪的汪洋大海也没有甚么分别了。
天与海混同一色,几乎教人分不清哪里才是人间去处。
正此时,汹汹风暴之中,倏忽间一道晦暗的灵光划破厚重的雾霭,仿佛是一柄利剑将层叠经幢割裂。
再看去时,那灵光在一片飘摇之中,终于还是艰难的悬照在了半悬空中。
晦暗的灵光里,是一道清瘦的身形从中走出,仔细端看去时,正是百花楼六长老。
只是这会儿观瞧去,许是天色映衬,她那原本洁白的面容,遂也显得晦暗起来。
许是感应到了甚么,这会儿,六长老颇有些绝望地朝着西面看去,那遥遥注视的方向,仿佛是洞彻了层层水雾,直看向了天武道城,看向了楚维阳与青荷立身所在的地方。
可她注定未有这般的通,极目远眺,入目所见,除却晦暗,只有更晦暗的色调。
正此时,轰隆一道雷霆劈落,六长老倏忽间回首顾看向来时的方向,远远地,一片暗红的血煞气焰渐次蒸腾,弥散在水雾风暴之中,浸染向四面八方,恍若是这幽暗世界本不该有的一抹黄昏霞光。
紧接着,那是血煞大幕之中明灭不定的明光。
“嘿!百花楼的婆子,不在你那乌龟壳里好生待着,非要出来寻死!与耶耶厮杀也敢分心?待杀了你,生吞掉那九炼丹胎,许是耶耶入金丹化形就在眼前!
死来——!”
第2章 今日方知我是我
天武道城,丹宗坊区,庭院静室中。
书桌旁,已不见了青荷姑娘的身形,只有那宽大的木屏风后面,渐次传出些窸窸窣窣的声音,不多时再静听去时,却是青荷姑娘的呼吸声愈发显得悠长起来,已然昏沉的睡倒在云床上面。
到底只是炼气期境界,许是方才一番传法,已经彻底耗去了这会儿她的精活力。
自始至终沉默的观瞧着这一切,直至此刻,淳于芷方才冷哼一声,有颇愤懑并且颇讥诮的声音响在楚维阳的心之中。
“哈!小丫头片子,时时不忘着与人添堵,打从头一回见面时就这样,可也不想想自个儿几斤几两,姑奶奶能做得事情,丹胎境界的奥妙,又岂是小小炼气能够懂得?”
闻听此言,反而是楚维阳哑然失笑。
“芷姑娘,说来我也是炼气境界来着……”
霎时间,心之中没了声音,而一派寂静之中,楚维阳复也将全数心都沉浸在了嫁衣秘法的要旨之中。
良久时间的细细思量,随着嫁衣秘法一同涌现在楚维阳心之中,同样有通幽秘法,以及楚维阳从钟朝元魂魄真灵之中感受到的阴冥法和鬼煞道的意蕴。
与此同时,淳于芷也不再思量那背后可能存在的、缥缈朦胧的因果牵系,这会儿真正的驻足在丹胎境界,高屋建瓴一般,观瞧着诸般道与法的交织,静听着楚维阳的思绪与义理,然后以清澈的声音说这些言简意赅的要旨。
良久的时间过去。
等楚维阳再睁开眼睛的时候,他空洞的眼波深处,恍若是有浩瀚的星海悬照,仔细看去时,却是手中那面通幽圆镜的映照。
与此同时,楚维阳遂扬起另一只手,将鬼符按在了通幽圆镜的正中央。
恍若是亿万众星河恭维大日辰阳,在柳木与炼金碰触的那一瞬间,楚维阳完整的开启了鬼符中的禁制锁链。
唰——!
恍若是阴风回旋,恍若是鬼声呼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