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鱼郦的色中觅到了些不一样的东西,试探着问:“娘子想让我留下吗?”
鱼郦微笑着点头:“我想你留在我身边。”
潘玉受宠若惊,忙小鸡啄米似的应下。
慕华澜默默挪到蒙晔身边,以眼问他:这不会出事吧?官家能忍?
蒙晔轻哼:凭什么不忍?窈窈都这样了,不该让她快乐吗?男人只有大度才能家室和睦。
慕华澜把视线收回,心想药王真会调教人。
在蒙晔的主持下,完成了祭祀大典。
寒夜寺派了僧人来庙里守护,辰悟也跟着来了,道他要给明德帝念一段往生经,还请诸位去厢房里休息。
鱼郦有伤在身,难免精不济,应酬了诸多人早就累了,便如他所言去厢房睡了一觉。
这一觉睡得不甚安稳,梦里云雾弥漫,有悠扬乐飘至,她迷瞪瞪睁开眼睛,看到了一片刺绣着螭龙的衣角。
她抬头,看到了一张温润含笑的脸。
多年来积攒的委屈瞬间涌上心头,鱼郦泣道:“你去哪里了?你怎么才来找我?”
瑾穆摸着她的头,爱怜道:“我一直都在啊,在你的身边,不曾离去。可惜我做不了什么,只能陪着你哭。”他目中多了些释然:“可是现在我该走了,窈窈,我要回天上去了,人间一游劫难一场,已彻底了结了。”
鱼郦咬住下唇,缄默不语。
瑾穆望入她的眼睛,“窈窈,你做得很好,也到了把过去彻底抛开,迎向未来的时候。你是这世上最该幸福的人,从今往后你的身边只有好事,会越来越好。”
“你已足够强大,你不再需要我了。”
声音如潺湲细水流淌在耳畔,但他的面容却越来越模糊,鱼郦急切地想要抓住,却只剩一缕青烟自掌间流逝。
鱼郦猛地惊醒。
周围是尘俗素朴的厢房,炭盆里炉火正旺,窗牖半开,有清风入怀。
她捂着伤口慢吞吞走出去,在游廊上见到了同样失魂落魄的蒙晔。
鱼郦心中戚郁,嗫嚅:“我梦见主上了,他说……”
“他说他要回天上去了,人间一游劫难一场,已彻底了结了。”蒙晔道。
鱼郦惊诧,蒙晔喟叹:“主上那等风姿,自然不是凡人,我们确实该抛弃过往,迎接新生了。”
庙堂里梵音初歇,他们回去,蒙晔询问诸人,发现只有他和鱼郦梦见了主上,就连雍明都没有做梦。
祭祀大典彻底完成,鱼郦带着潘玉回去。
赵璟见到这位跟在鱼郦身后的俊俏郎君,剑眉深深皱起,语调中颇有些风刀锋锐之意:“这是何意?”
鱼郦脸色有些苍白,身体仍旧虚弱,她体力不支,靠在赵璟的身上,道:“我今夜要请客,劳烦有思帮我备一桌酒席,我要请蒙晔、华澜、鱼柳、辰悟、雍明还有药王姐姐。”
说完这句,她疲惫地合上了眼。
赵璟不敢再纠缠,忙弯身将她抱上马车。
虽然心里有疙瘩,赵璟还是照鱼郦的话去做了。
但是做时却颇有些嘀咕,什么意思?带个男人回来,还要备一桌宴席,把亲朋好友都邀来,莫非是真看上这个小郎君,要跟他成好事?
赵璟挥剑砍向廊亭石柱。
赶来的嵇其羽只见石灰扑簌簌落下,再瞧瞧赵璟那张黑如锅底的脸,默默把迈出去的脚收回,正欲开溜。
赵璟背对着他道:“你滚过来。”
嵇其羽只有硬着头皮过去。
“慕华澜跟你说什么了?”
嵇其羽斟酌了片刻,轻声说:“华澜说她姐姐中毒了,这个时候就该让她快乐,只要她快乐,其他的一切都不重要。”他没敢说,慕华澜甚至已经备了一份厚礼。
赵璟揉揉额角,使劲压抑醋意,还是忍不住阴阳怪气:“十八还是十九?小白脸一个,长得比朕差远了。”
嵇其羽忙附和:“是是是,哪及官家分毫。”
入夜前,万俟灿提前到了。
她来给鱼郦扎针,鱼郦躺在榻上看她忙前忙后,随口问:“这毒解起来这么费劲儿,还得扎针啊。那魏军中那么多中毒的将士,岂不要累死你了。”
万俟灿正把针放在火上燎,闻言一阵失,银针落地。
她慌忙找补:“我把针法教给柴渊和其他的郎中们,旁人在我这里怎么会和你一样?”
鱼郦凝着她许久,莞尔:“姐姐,你真好,你们都好。”
扎过针吃过药,鱼郦恢复了些精,身着华服,绾起高髻出席夜宴。
众人早就列席,酒过三巡——辰悟喝茶,鱼郦望着潘玉道:“我有一事想向诸位宣布。”
她身旁的赵璟放下筷箸,默念几遍忍,含笑着让她说。
鱼郦道:“我想收潘玉为徒。”
众人愕然,包括潘玉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