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佑帝哑然失笑,笑过之后,又觉好:“你倒说说,哪家姑娘有这般通,能把你迷得深夜来求赐婚。”
赵璟道:“儿臣欲求娶萧家长女,萧鱼郦。”
乾佑帝脸上的笑骤然冷却,他目藏寒芒,冷声问:“你说谁?”
赵璟字平腔正地回:“萧鱼郦。”
砰!
乾佑帝随手抓起青釉笔洗扔了出去,墨汁倾洒,笔洗在赵璟身侧四分五裂。
他怒道:“她是明德帝的心腹,连薛兆年那个蠢货都知道,自她入宫,虽无名分,但明德帝身边再无嫔妃伴驾。你堂堂新朝太子,多少清清白白的贵女任你纳娶,你是鬼迷了心窍,要娶这么一个不干不净的女人!”
赵璟道:“鱼郦也是清清白白的,她与明德帝之间并无苟且。”
“你怎么知道?”
赵璟抬起头,“因为她是儿臣的女人,她的清白儿臣可以保证。”
乾佑帝叫他气懵了,竟没立即明白他话中意思,待反应过来,只觉急火攻心,遽然奔下御阶,狠狠踹向赵璟。
赵璟被他踹得歪倒在地,一声不吭,挣扎着爬起来跪好。
乾佑帝再踹向他。
如此反复几回,乾佑帝气喘,皇绫衫下胸膛起伏不定,指着赵璟:“你同她断了,彻底绝了这个念头,今夜之事朕就当没发生过,你还是太子,朕这就让礼部给你选一位端庄高贵的太子妃。”
赵璟跪得端正,身体笔挺,坚定道:“儿臣只想娶萧鱼郦。”
乾佑帝又要抬腿,赵璟丝毫不躲闪,父子僵持了一会儿,乾佑帝先泄了气,他屈尊弯身劝道:“有思,你自小聪明,怎么连这点事都看不明白,那个萧鱼郦根本不可能跟你一条心。”
他苦口婆心,从家国大义到女子本分,劝了赵璟半个时辰,赵璟就像入了定的老僧,丝毫未见动容,反反复复就是那句话,他要娶萧鱼郦,求父皇成全。
乾佑帝的耐心终于告罄。
他是武夫出身,粗蛮残暴刻在骨子里,对儿女亦是如此,特别是这个长子,自小打得最狠,偏他性子执拗,不像赵玮会讨饶,有好几回被打得皮开肉绽也不吭声。
越是这样,乾佑帝越想把他揍得服气。
他抄起马鞭,狠抽了赵璟几下,赵璟生生扛住,双拳紧握,脸上冷汗涔涔,却偏偏腰背笔直,不肯弯折。
乾佑帝扬袖,又是几鞭子下去。
赵璟毫不躲闪,一一生受下,锦衣之下血渍淋漓,皮开肉绽。
终于,乾佑帝打累了。
他喘着粗气,双手颤抖,连马鞭都握不住了,干脆扔开,厌憎又有些无可奈何地瞪着这个倔强的儿子。
自内心深处蔓延起一股乏力。
乾佑帝一直不愿意承认,他老了。当年落草为寇一路厮杀上来,裂土封疆的枭雄也会老,尤其登基为帝的半年,沉溺于温柔乡里,蚀化了铮铮铁骨。
与他鲜明对比的,是他的儿子一日日长大,刚毅果勇,恰如他当年。
乾佑帝叹了口气,卸下帝王面具,像世间所有苍老无奈的父亲,第一回 向自己的儿子妥协:“昭媛,封她个昭媛,在太子正妃过门之前,不许她怀孕。”
赵璟不做声,乾佑帝怒道:“良娣!良娣还不行?”
赵璟一字一句道:“儿臣要娶太子妃。”
乾佑帝忍无可忍,问候了赵璟八辈祖宗,骂道:“你以为朕离不开你是不是?你以为太子非你不可是不是?朕告诉你,朕今天把你废了,明儿就立阿玮为储,照样三呼万岁,海晏河清。你等着瞧,你要是丢了储位,那萧鱼郦还能不能三贞九烈地跟定你。”
他骂累了,靠在龙案上歇气,侍立在侧的梁道秋终于瞅见机会,凑到乾佑帝身边附耳低语。
乾佑帝脸色铁青,质问赵璟:“你把人带走了?”
赵璟脸色苍白,额间隐有痛苦浮现,强撑着身体,声音虚浮:“我说了,她是我的女人,我绝不会再将她放开。”
说罢,他双手撑地,勉强起身,踉踉跄跄地走了。
乾佑帝气得要拔剑,被梁道秋颤巍巍拦住:“息怒,官家息怒……”
***
鱼郦在寝阁等着赵璟,百无聊赖,她寻出打火石,把鎏金莲花台上的蜡烛一一点亮。
她环顾四周。
赵璟并不像赵玮那么奢侈,这太子寝宫仍然维持着旧时模样,紫檀木戗金书案后是长长的五斗橱柜,地面青砖上浮雕着瑞兽祥云的纹饰,因为年岁日久,而有些斑驳古旧,靠近门口的那几块,甚至还泛出些血红。
鱼郦走近看一看,才发现自己看错了,那里的几块砖与其他地方的并无二致,虽然陈旧,却光可鉴人,想来宫人每日都会清扫。
她心里正难受,忽听门外传来顿顿错错的脚步声,肯定是赵璟回来了。
她猜赵璟是替她求不来正妃之位的,依她对乾佑帝的了解,若赵璟坚决,权宜之下也许会施舍个侧妃。
而赵璟……大概会见好就收吧。
正想着,门被推开,月光与浓重的血腥味一同涌入,赵璟倒进了她的怀里。
第9章
你有没有喜欢上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