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年看向这个学生,认出来,他正是自家的邻居,刘东来。
刘东来个头不高,身材干瘦,皮肤蜡黄发黑,黑眼圈极重,站在一群意气风发的嫩书生里,显得格格不入,就像一个被妖精吸干了精气的早衰青年。
楚年对刘东来没有什么好印象,倒不是因为他这幅面相,主要是对他那日在万和斋拱火的事耿耿于怀。
罗英卓显然也不喜欢刘东来,手里端着茶杯,凑到唇边兀自喝茶,连个眼都懒得给他。
刘东来失了面子,枯蜡般的脸色顿时更难看了。
但他稳住了表情,依然挂着笑,走到罗英卓面前,说:“卓兄怎么跟一个哥儿坐在一起喝茶?”
语气里颇是有些轻蔑。
楚年拧眉:哥儿吃你家大米了?
刘东来认出了楚年:“你不是搬到蟾桂巷的那个哥儿吗。”
倒是个标致的哥儿,看过一眼就很难忘记,再见到,轻易就认了出来。
楚年没搭理他。
罗英卓有些烦他了,冷漠道:“你有事吗?”
刘东来:“......”
跟着刘东来一起下来的书院学生们都还站在楼梯上面,没有走近。他们都是才进入书院不久的新生,久仰罗英卓在书院的大名,对罗英卓都有些害怕。
刘东来只比他们入学早一点,却一直以前辈自居,当然不想在他们面前丢了面子,可罗英卓态度如此恶劣,让他很难下得来台。
绷着笑脸,刘东来说:“我刚刚听见,卓兄好像是在说入学不入学的事?”
罗英卓:“干你何事?”
刘东来:“......”
站在楼梯上的那群学生们见气氛似乎不对,小声对刘东来说:“东来兄,要不我们还是赶紧回去吧。”
“是啊是啊,你刚刚不是说还有重要的话要对我们说吗?”
这群学生们在好心地给刘东来找台阶下。
若是这个时候刘东来顺着台阶走下去,跟罗英卓说个告辞,倒也就啥事都没有了。
可他偏不,他压根不理会身后的那群学生,偏就要跟罗英卓杠上。
刘东来定定站在罗英卓面前,说:“小弟冒昧猜猜,卓兄该不会是在给这位哥儿出主意吧?他一个哥儿家当然是不能读圣贤书的,那就是在给他家夫君出主意?卓兄是以为,那位叫江自流的,可以进入我们丰文书院读书?”
这下别说是罗英卓,连楚年都烦了: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不知趣的人?
楚年和罗英卓都没有发话,刘东来也不在意,径自哈了一声,就好像听到了什么无比好笑的笑话一样,连连摇手,惊叹不已:“卓兄是糊涂了吧,他们家是从底下的山村里搬上来的,区区山野村夫之流,怎么可能进我们丰文书院进修呢?”
刘东来话才说完,罗英卓的目光瞬间变得冰冷,射到他脸上:“哦?那你可知,我正是跟他们一个村子出来的,照你这么说,我这个‘山野村夫’,这么多年,一直都在辱没丰文书院了?”
“......”刘东来额头上瞬间滑下来一滴汗。
刘东来勉强地抽了抽嘴角,笑道:“卓、卓兄说笑了,小弟可没有这个意思...再说卓兄怎么可能跟一般人一样,丰文镇上谁人不知令尊名声,哈哈,哈哈哈哈哈......”
楚年吸了一口气。
心想这人精准踩雷的能力是从哪学的?
罗英卓砰的一下把手中茶杯放到了桌面,用力之猛,杯中的茶水都溅洒了出来,差点就迸到了刘东来的身上。
刘东来不禁往后一退。
罗英卓冷嗤道:“东来兄太高看我了,我不过是一块让夫子们头疼不已的朽木,有什么和一般人不一样的,倒是你,既然你如此高贵,处处高人一等,还是速速离我远点吧,也省得我把朽木之气传到了你身上,害得你也要被夫子厌烦,那可就不好了,你说是吗?”
刘东来:“......”
后面站在楼梯上的那群学生们已经快要被罗英卓身上所散发出来的冷气波及了,他们挤成一团,瑟瑟发抖,恨不得找个坑把自己埋了,来个原地消失才好。
就算是泥人也会有三分脾气,刘东来口舌之上占不了罗英卓什么便宜,等出去后,还怎么跟这群后辈们树立威信?
登时刘东来表情一变,转而在别的方面打击罗英卓:“卓兄啊,你千万别生气,别嫌我多嘴,我这都是为你好啊,我适才听见你说想要举荐江自流去书院读书,可你有所不知,我们书院素来只收身家清白的读书人,江自流出生山野,夫子们怎么会让他进去?到时候一听是你举荐的,万一波及到你头上,那多不好,你觉得呢?”
“你说谁身家不清白了?”楚年终于是忍不住了。
“我觉得你脑子有问题。”罗英卓同时跟楚年开了口。
刘东来:“......”
刘东来简直要裂开了,这两个人,怎么这么凶啊!
身体有点颤抖,火气蹭蹭蹭地冒,刘东来隐忍着,继续笑着说:“哦对了,这位哥儿,我们可是邻居呢,我听说你是个做生意买卖的?你既然选择了做生意,怎么还想会想着让自家夫君读书进修呢?做人可得有点自知之明啊,我说这些,也是为你好。”
“不必了,管好你自己吧。”楚年冷冷道。
罗英卓冰冷的视线越过刘东来,看向楼梯上那群不知所措的学生们。
学生们迎到罗英卓的视线,身子都是一抖。
罗英卓道:“你们刚才不是说还有事要说吗?还不赶紧把他带走?”
刘东来:“你、你们两个!”
学生们都快吓死了,他们可是听说了许多关于罗英卓的传说的,据说他是个把夫子都气晕了却还能继续在书院里横行霸道的才,惹谁不好要惹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