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听?到说书人开始讲他们的故事时,杜菀姝还觉得新鲜,旁人说她也是武功高强的女将,倒是捧得她乐不可支——这辈子是学不成?骑射了,那听?一听?当乐子还不行么?
至于她到底什么样,眼前人知晓就好。
杜菀姝站在纸伞之下,静等云万里擦拭掉额头薄汗。触及到男人额角的伤疤,杜菀姝无比自然:“天这般热,还戴什么斗笠?”
“若不戴斗笠,我?一进?茶馆就会走?漏风声。”
云万里折好帕子,微拧眉头:“很麻烦。”
见他满脸不耐烦,杜菀姝含着淡淡笑意:“谁叫夫君显眼来着?”
如今他脸上的伤疤,倒成?了那沙场上的旗帜,不用自报家门,走?到哪都有人认出来。
杜菀姝只?是随意玩笑,却叫云万里抬了抬眉梢。
他面无表情看向眼前天上人般的娘子,直接出言:“现在你可以同我?和离,去做他的皇后。”
这般话却让杜菀姝顿了顿,到底是没忍住,笑出了声。
轻柔笑声犹如莺啼婉转,她自觉笑到失态,不敢再抬头,只?是看向云万里的窄腰,忍着笑声开口:“说是云游,可夫君倒是一路没闲着。”
她伸手,柔软指尖勾住男人的衣角。
“都忙瘦了,”杜菀姝说,“来年的冬衣要重做呢。”
杜菀姝迈开轻盈步子,头顶的纸伞从未离开过。
云万里跟在身畔,见她满不在乎的模样,也是不着痕迹地勾起了嘴角。
金陵街道人头攒动,夫妇二人融入其中,叫从茶馆中跟出来的看客再也寻不到身影。
第5章
昭德三年, 官家?病重。
他下令召云万里与杜菀姝回归,却只等来一封长信。
不知信中所写何事,当今皇帝最终撤回诏令, 转而将远在肃州的刘朝尔与萧渊调回开封。
燕州萧家的郎君看上肃州刘家?的娘子, 本是一桩美谈。但?刘朝尔宁做上马杀敌的煞星, 也不愿意做他人?的后宅妇, 萧家又不可能真的应允萧渊入赘, 二人?的婚事一拖再拖。
终于, 在陆昭将京中兵符分别交给二人?后, 他们之间的阻碍也消失殆尽。
年末, 陆昭在龙榻上一睡不起, 号德武帝。
遗诏命陆鱼上位,朝中大震——大雍数代以?来, 从未有过女子称帝。
但?在刘朝尔和萧渊二位将军的护卫下,饶是各方心怀鬼胎, 陆鱼也算是有惊无险上位,完成了权利过度。
又三年, 刘朝尔与?萧渊大婚,给杜菀姝与?云万里写了信,他们还是没回来。
后西戎再犯肃州,刘武威将军将其拦在关?外?,并接回了数年前带兵马出关?的纪子彦回京。故人?归来, 陆鱼请杜菀姝夫妇二人?回来叙旧,二人?还是以?长信推脱。
饶是陆鱼也不免心想, 和二人?好狠的心。
抛下京城的所有人?, 就这?么不再回头了么?
最终是杜文钧出了主意。
杜家?大郎君看出官家?所想,上书陈情说, 家?父在福州多年,如?今年事已?高,福州气候潮湿,实在是不适合养老。希望官家?能将家?父接回京中颐养天年。
如?此,陆鱼派专人?将杜守甫请回开封,杜菀姝与?云万里才慢吞吞地从江南折返。
直至二人?回京,陆鱼才明白过来他们为什么不愿回来。
弹劾云万里的折子多如?牛毛,各个要?陆鱼清算他曾经杀死陆晖的旧账。话说的也是堂而皇之:此人?杀了先皇,身为先皇之女,合该为先皇报仇。
陆鱼心想,她还因为没亲手?杀了陆晖给云万里置气许久呢,说出来不吓死这?群文人?士子。
骂云万里的多了,连催她抓紧填充后宫孕育继承人?的都少了。
她乐得清闲,心底怨气也少了三分,连夫妇二人?归来后没第一时间进宫看望她都不怎么在意。
不来见她,她可以?去见他们。
陆鱼找了个日子好的时间,问了探查司行踪,就带着暗卫换上衣裳出宫。
乌眼说,他们去城郊游船了。
初夏的湖边人?头攒动,可陆鱼耳目聪明,大老远就在湖边码头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数年没见,二人?几乎没什么变化。
云万里还是那身玄色衣衫,大夏天的,也不嫌热。他打着纸伞,伞面却大半都挡在杜菀姝头顶,白伞配白衣,她还是如?她们初见时那般清丽文雅,好似天上人?。
如?此并肩而立,倒是很?搭配,像那话本里的眷侣。
只是他们说的话却和天上人?毫无关?系了。
“游船而已?,又不是打仗,”杜菀姝忍俊不禁,“这?船这?么大,行驶起来如?平地一般,还能比骑马能难么?”
“……万一翻了该如?何。”云万里沉声道。
陆鱼闻言挑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