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菀姝微微拔高了声音,抢下话题:“明明就是,明明就是——”
她也说不下去了。
与谁有干系,彼此心知肚明,可她却不能说。杜菀姝看着陆昭悲痛,既心疼又酸涩。
自幼与陆昭哥哥相识,她从未觉得对方距离自己这么遥远过。
“此事定会给菀姝妹妹一个交代的。”
平复好心情后,陆昭允诺道:“不管是杜大人,还是我,决计不会让你受委屈。”
若是真的就好了。
杜菀姝恨不得一觉醒来,发现这件事就像往常一样,父兄与陆昭哥哥打点好一切,她还能继续做那个无忧无虑,泡在蜜罐子里长大的杜家娘子。
可事已至此,不论怎么收场,都不会一件简单的事情。
与陆昭分别,杜菀姝怏怏回到自己的闺房。
也许杜菀姝不了解朝堂之争,但她很清楚,自己……还有兄长、母亲,整个杜家,都已经卷入了政治纷争里。
云万里与杜菀姝一样,是棋局上微不足道的棋子。
城门吏竟然是个将军。
杜菀姝惊讶之余,回想起云万里英武端庄的身段,又觉得毫不意外。
她还从来没有近距离与武人打照面呢,平日里杜菀姝接触过的,都是父兄和陆昭哥哥这样的翩翩君子。杜菀姝并不怕云万里,她甚至有点好。
怎样的事故,能让一名青年将军遭此大劫?
他要琢磨的事情,比杜菀姝要复杂得多吧。
只是杜菀姝一面这么想,一面又得应付紧跟赐婚到来的琐事。
转天上午,观星就拉着一张脸,不情不愿地拎着两道帖子进门来。
“娘子,这是程家四娘子的帖子,”观星嘀咕,“说是明日要请你去赏荷。”
程家四娘子程喜儿,是陆昭哥哥众多的表妹之一。她喜欢陆昭哥哥许多年,京城的娘子们无人不知。
过往的时候程喜儿就爱说酸话找杜菀姝不自在,只是陆昭哥哥对程喜儿态度客气又疏离,杜菀姝根本不愿意与之计较。眼下倒好,赐婚的风声传来,她怕是要笑到天上去了。
“说我身体不适,回了吧。”杜菀姝平静回应。
都这地步了,谁还有空和她置气。
观星义愤填膺地收起帖子,又拿起另外一张:“刘家娘子也要请你去马场呢,这个娘子不如去一去,散散心?”
杜菀姝想了想:“还是算了,就说我改日再找她。”
刘家娘子刘朝尔,倒是和杜菀姝关系真的不错。她是武门之女,性格爽利,把杜菀姝认成朋友便是掏心掏肺的好。
马场倒是个散心的好去处,但杜菀姝自觉还没有丫鬟管家们眼中那么悲痛欲绝。
她确实伤心没错,可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呢。杜菀姝还是没弄清楚云万里在其中的位置。
他是怎么被选中与高丞相一同平叛的?杜菀姝在京中可没听说过任何姓云的将军,是地方来的吧。
最重要的是,父亲能否信任他?
杜祥叔可打听不出来这些,也不好去问陆昭哥哥。或许到二哥面前哭上一哭有用处,二哥最怕她掉眼泪了。
打定主意后,杜菀姝便收敛心,不再沉溺于情绪之中。
…………
……
只是,计划的好,远没变化来得快。
过了晌午,杜菀姝还没出门,就听到屋外一阵嘻嘻哈哈。而后自打赐婚之后就愁眉苦脸的观星观月,纷纷含着笑意进门:“娘子,刘家娘子来看你啦。”
杜菀姝:“……”
说改日再见了,怎么还非得上门,这不是讨人嫌么?
“我不见,”杜菀姝顿时来了气,“叫她回去。”
“奴可赶不走刘娘子,”观星笑着说,“娘子快出门看看吧。”
出门?这幅口气,杜菀姝顿时察觉出情况。
她收拾好衣衫,踏出房门。前脚刚刚跨过门槛,就看到自己的小院子墙头上,坐着个和自己年纪相仿的姑娘。她作武人打扮、身穿甲胄,大大咧咧骑在八尺有余的墙头上,见杜菀姝出来了笑道:“我还以为你躲在家里哭鼻子呢。”
这不是刘朝尔那头小倔驴,还能是谁?
原本杜菀姝听说刘朝尔非得来还气鼓鼓的,可见她人都上墙了,这幅荒唐场面,杜菀姝只觉得好笑,憋着的火顷刻消散待尽。
真是有多少哀愁别绪,都能被刘朝尔打岔打飞到天边去。
“刘家的女将军是听不懂人说话不成,说不见,怎么还上门自讨没趣?”杜菀姝话说的不客气,和久违的笑意却爬上眼底。
“那自然是有要紧事。”
刘朝尔纵身一跃,轻盈落地:“我听说官家把你赐婚给云万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