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桃子醒了,小桃子醒了!”
一声惊呼,紧接着屋里便是一阵吵嚷,陆陆续续进来了好多人。
桃榆这才轻轻的推了推霍戍。
抱着他的人这才把他松开了些,只是却也未曾全然放下。
霍戍一双眼睛布满了血丝,下眼睑青黑一片,满嘴的胡茬,嘴唇也干起了皮。
人何止是沧桑,简直像是逼近于疯癫的模样。
他一言未发,只是像捧着一件易碎的珍品一般,仔细的端详着桃榆。
桃榆眉头不由得叠起。
他轻轻的摸了摸霍戍的侧脸:“怎么这样了。”
“你都昏迷两天了,阿戍在这里守着一刻也没离过。”
黄蔓菁说着就捂着嘴呜咽了起来。
“滴水不进,劝也劝说不动。”
桃榆看着围在床边的亲人,个个眼睛或红或闪动着泪光,就连一向镇定的黄引生也重重的吐了口浊气。
他拍了拍桃榆的手背:“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阿祖也不知如何交待了。”
元慧茹,吴怜荷乃至赵盼,一个大院儿里得到消息立马跑来的诸人皆然是一副忧心之至的憔悴模样。
纪文良纪杏蔗金柯鹿他们一日也要往这边跑七八回,这朝才走没多久。
“醒了就好,醒了就好,总归醒了就不怕了,没事了。”
“我去把粥热热,阿戍这些日子一口东西都没进过嘴,待会儿跟桃哥儿一起也都吃点东西。”
“是是,就让他们两人好好说说话。都担心坏了,我去跟大家伙儿说一声去。”
黄蔓菁和元慧茹擦着眼睛,招呼着人出去。
大家都长舒了口气,悬着的心都进了肚子里,应声先出去,给两人留些空间。
屋里恢复宁静,桃榆把自己虚软的像两根面条一样的手覆到了霍戍的手背上,感受到他指尖的冰冷,不免心疼。
他从来没见到霍戍如此潦倒颓丧过,醒来对上的眼和在梦里的简直一模一样。
如果不是在梦里看见了他,或许……他就真的醒不过来了。
两人就如此沉默了好一会儿,桃榆才道:“害你担心,我没事了。”
霍戍合了合干涩的像是流血了的眸子,轻轻的把桃榆扶起来了些,让他靠在枕头上。
“我去把桃核儿抱过来给你看看。”
他的声音不比桃榆的清朗,步履虚浮的快速走向一侧,去把小人床上才闹觉哭了一阵儿方才睡着的小崽儿抱了起来。
桃榆见着霍戍抱着被小被子包得严实整齐的一小团过来,心里竟然莫名的紧张起来。
分明日盼夜盼这个小崽子许久了,可正当是要瞧见时却不知所措起来。
他记得痛了整整大半日的时间,这小家伙才生出来。他很想看一眼,只是彼时已经用尽了力气,浑身疲乏的很快就合上了眼睛。
本以为自己只是昏睡了一会儿,没想到竟然已经过去了整整两日。
霍戍小心的把孩子放在桃榆的身侧,看到小崽子恬静的睡颜时,近乎已经麻木的脸,这才浮现出了一点慈爱之色。
他温声告诉什么都还不知道就昏迷了的桃榆:“是个男孩儿。阿祖看过了,身体很健康。”
桃榆垂眸定定的看着微微张着嘴,小脸儿肉嘟嘟,缩在襁褓里睡的很舒服的小崽儿。
他的皮肤还透着新生的红,胎发又软又浅,没有任何的一点攻击力,无害的让人没有条件的想要护着。
桃榆忍不住伸出手指摸了摸小家伙攥的紧紧的小拳头,那么一点点,就连城里最黑心的包子铺应当都做不出这么点尺寸的小包子。
软软乎乎的让他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他忍不住眉眼的笑意,不枉他费力生一场。
不知是感受到了小爹,还是因为触摸而被闹醒,小家伙忽然睁开了眼睛,睡眼朦胧的眼睛看着桃榆。
一双大大的眼睛忽闪忽闪的,清澈的超越山涧。
桃榆下意识的屏住了呼吸,只是小家伙眨了眨眼睛,又睡意泛滥,竟安然的再度睡了过去。
“又睡了。”
桃榆偏头看向霍戍,眼睛还弯着,顿时便忘记了在梦中的挣扎与恐惧,全然是看见小崽子的新和喜悦。
霍戍潜意识轻扯起嘴角回应,但事实上他却尚且还未完全确信桃榆醒了并且已无大碍。
两日前他好不易守着孩子出生,慌忙冲进产房,桃榆却已经昏迷了过去,连一眼也不曾让他看到,那一刻当是至暗的一刻。
四肢躯骸生出僵冷刺骨的寒意,即便黄引生说桃榆只是力竭而昏迷,却也还是无法驱散他心中的半分冷。
昏迷而再醒不来的例子,他见的不是一桩两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