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户们迟疑须臾,点头称是:“也对,是大伙儿添油加醋说得太厉害了。”
“同州乱不了,同州怎么乱得了……”
尤凌霄见此道:“大伙儿只肖安心耕种即可,别耽误了时令,这消息估摸便是那些居心叵测之人传出来的,好叫大伙儿都过不下去,大家别被扰乱视听了才是。”
“是是是,到底是尤老爷饱读诗书把时局看得明白些,我们这等农户什么都不晓得。”
“里正也是,分不清轻重缓急了,这关头同我们说泉村那边出了事儿,害得我还把买肥的钱先挪去买粮了。”
村户们嘀咕起来,这朝信了尤凌霄的话又把纪扬宗的话抛在了脑后。
到底还是有头脑清醒的,道:“里正不过也是听说了消息告诉大家伙儿,警醒一声嘛,没粮的买点儿放在缸里反正都是要吃的,也是为着大家伙儿好。”
孙鸢娘老远就见着自己儿子的马车回来了,她跑过去接的时候听见众人围着他说道了一通。
待着人散去以后她才上前去,松了口气儿道:“可算回来了,去了几日没回来又听说泉乡那边出了事,娘心里可直打鼓。”
“州府里太忙了,我也两日没合眼。”
孙鸢娘闻言心里一疼:“可是劳累我儿了,幸好没事,亏得我也听风就是雨的定了一石粮食,既是无事我也便去退了。”
话音刚落,不想尤凌霄却道:“不必退,娘再私下采买点油面吃用。”
孙鸢娘睁大了眸子:“方才不是说……”
尤凌霄冷声道:“泉乡那边闹事不歇,不光死了人,还害得那片春耕延误,知府大人已然十分气怒。”
“若不这么说,我们村的人一心也扑在囤粮躲避战事上,春耕无心管理,秋收欠收倒霉的何止是农户自己,知府大人也得看考绩。”
泉乡那头的事情闹着,府衙这边派了兵房士兵出动,一帮子没用的东西去了那么些日子竟然连一帮佃户都迟迟拿不下。
知府大为恼怒,事情若再不平息下来,消息定然封锁不住,届时人心惶惶春耕必毁。
为今之计只能让同州驻兵统领派兵骑迅速镇压下去,只是那驻兵统领并非与知府同一阵营,那头一旦用兵朝廷就得知道,彼时知府考绩必然不会好看。
同州是块香饽饽,四皇子为把今任知府送来此处费了不少周折,邵恭德来同州是为四皇子成就大业而增添助力,而今助力未添,反倒是地方闹出起义兵来,朝中异党必然会捏着此事大做文章。
到时候邵恭德固然吃不了兜着走。
便是考虑到种种,邵恭德分明知道泉乡那边闹开了却还一直压着消息,凭州府的兵力镇压不住,也还迟迟没有让驻兵出手。
这几日州府衙门里的官吏没少吃排头。
孙鸢娘听见自己儿子一番言语,当即愣了楞。
“那、那我们自囤吃用,就不管乡民了么,到时候真的打仗了……”
“娘,咱还是先管好自己吧!若是知府大人倒了,我能讨着什么好!娘以为有几个官员能瞧得起我这样的废人?”
尤凌霄疾言厉色打断了孙鸢娘:“这些佃户便是都该死,若不是他们,我又何至于此!”
孙鸢娘手指僵了僵:“我晓得了……”
霍戍和桃榆回家时,见着纪扬宗正铁青着一张脸。
“怎么了爹,出什么事了么?”
桃榆在霍戍的扶着下小心从马上下来。
纪扬宗看着回来的两人,先问了城里的情况。
霍戍与之说了个大概。
纪扬宗这才道:“尤凌霄从衙门回来说不会打仗,大伙儿信他在衙门里做事,囤了粮食的乡亲这朝反倒是话里话外的说我不是了。”
“意思我叫他们把该花在春耕刀刃上的钱用在了买吃用上,真是吃力不讨好,好似春耕不顺我能讨着什么好一般。”
“就连你大伯跟三姑也来嘀咕,说我小题大做了,作为里正怎么能叫村里人心惶惶的。我干了这么多年里正未必还不知道怎么干了!”
纪扬宗一口气骂了不少。
桃榆听闻此心中也不太安乐,宽慰了几句。
霍戍道:“言尽于此,愿意信谁便信谁,爹也不必再与外人多说什么了。”
乱世之中,可帮不得什么头脑不灵醒的人。
纪扬宗默着应了一句。
尤凌霄一席话后,村里从囤买吃用的惶惶中又恢复了平静。
村户又如以往一般起早贪黑料理土地播种,女子小哥儿的空闲间在山野上挖野菜。
一切还真当是平顺似的。
然则三月下旬,一条噩耗却横空而来。
海临府上大批海盗登陆,边境来犯,一时间在海临府烧杀抢夺,已经有难民跑到了同州府境内。
事情虽早有苗头,海临府知府去年便向朝廷递了奏折,可惜朝中党争正烈,并未曾将边境之事放在心上。
这朝海盗突然上陆,来势汹汹,海临府根本难敌对。
火星子落在了脚背上方才知道烫脚,朝廷那头着急,远水却救不了近火。
情急之下,朝廷下令调遣同州府驻兵前往抗敌应战,等待朝廷那边的救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