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家人一如当初霍戍初来村子一般,不过此番却多了不少熟稔,也少了些拘谨。
既也不是什么外人,纪扬宗便接着此事说道:“霍郎愿意同我送粮进城确也多了一重保险,只是匪徒凶恶,总归是双手难敌四拳,只怕光靠村里的壮力亦是风险大。”
“衙门若不能派遣人手协助运粮,村上也只能自想办法,要是粮食在路上有什么闪失,最后也多是农户自担责任。这赋税连年的高,粮产却并不见得增收,此番收齐赋税已是不易,若丢失补缴,那怕是再不能够了。”
霍戍道:“匪徒既在境内活动,州府若不能迅速将其扫灭,风声也只能压住一时,彼时州府下的各个村子都将忧患。”
“如若州府所派人手不够,不妨各村相互帮扶,几个村的壮力集结一起轮番送粮进城。”
“这倒是个好法子!我私下里联络周遭两个村子的里正谈谈。”
纪扬宗眼前一亮,黄引生亦是赞成的锊了锊胡须:“如此便先等等,切莫着急先送粮出去,晚了些时间受训斥也比丢了粮食强。”
“村里也不能疏于防范,还得是嘱咐村口的几户人家多长几个心眼儿留意到村里进出的人,若有什么异动,及时通晓。”
桃榆见霍戍来了,便和黄蔓菁一道进了灶房里头烧饭做菜,留三人在外头谈事。
既是有了应对的法子,纪扬宗和黄引生语气也都轻快了不少,这方说罢,又拿着尤家的事情说谈,趁此感激霍戍。
“我属实未曾想到尤家心眼这么小,解除婚约是两家一致的意思,也并非是一家执意悔婚,他们竟也会如此坑害小桃子,借着事情生事儿意图一并打压纪家,手段实在令人不齿。”
“若不是有霍郎帮忙,只怕我们还无从下手,叫尤家得逞。霍郎对纪家的恩,当是不知怎么还才好。”
纪扬宗说着给霍戍添了杯茶。
霍戍并非是以恩挟报的人,初始便不是为了讨好纪家从而得到什么,他只不过是为着维护自己想维护的人而已。
即便是纪家把桃榆许给了旁人,他依旧会这么做。
“同村乡邻,互相帮忙是应当,里正不必心有不安。”
纪扬宗闻言心中一畅,见霍戍并没有拿着此事同他提及小桃子,倒是让他心中对霍戍的感观又上升了几分。
说谈之间,灶房里传出了一阵炒肉的香味,纪扬宗和黄引生便再没说这些不痛快的话,请了霍戍进堂屋去吃饭。
转问询霍戍这些日子在乔屠户手底下习得手艺如何,今日又是谁家宰猪云云。
不多时,一桌子菜陆续端了上来,粉条炖乌鸡,姜丝爆鸭,蒸腊味,萝卜炖猪蹄……大大小小的菜摆了一大桌子,方才出锅还冒着热气儿,香味更为浓郁,丰盛的堪比过年一般。
“这虾是我今儿才在村里买回来的,才从塘子头抓起,新鲜的很。沾点四福坊的陈醋,鲜甜又香,霍郎你多吃几个尝尝。”
桃榆坐在了黄蔓菁的身旁,隔了霍戍一个人的位置,他见他爹这么说,连连点头赞许道:
“这回的虾很肥大,吃起来肯定甜。”
黄引生瞧见桃榆见着橙红的大虾便两眼放光,笑道:“都是熟知的人便别拘谨了,动筷子吧。”
纪扬宗为答谢霍戍,自珍藏的酒也给弄了一坛子出来。
霍戍也不爱打什么酒官司,倒上便喝,纪扬宗见霍戍爽快更是兴致高。
桃榆见着家里人没完没了的又开始了吃酒那套,自拿着筷子吃了炖得浓香养身子的鸡大翅,又吃了满口油辣的嫩鸭子。
腊味也是少有上桌的猪肝猪心等熏的内脏,这些东西富贵人家嫌弃寒碜,可用盐腌制柏熏后洗干净蒸熟,切做薄片儿一点也不会觉得腥,反而被具风味。
他们家里也只有宰过年猪的时候会熏上一个,盐贵,腊味价也高,平素还不如何拿出来招待人的。
外又有嚼劲儿的鲜猪蹄儿,一桌子好吃食就没他不爱吃的,虽是自瞧着有些清瘦,但嘴却馋,什么都要吃,吃了却不见长。
好酒好菜霍戍亦觉舒坦。
尤其是见着桃榆在自家人前也不顾什么礼数,挽起了些袖子。
两只手拿着大虾,熟稔的拧去虾头,剥了虾壳儿余下紧实肥厚的虾肉蘸取一点醋便塞进嘴里,鼓着腮帮子一脸满足的色,不免让他眸子里也有了笑意。
霍戍这顿没少吃,毕竟纪家哥儿的菜也不是常有机会能吃到的,此间拢共也不过吃了两回。
正当是一家子人欢愉融洽的时候,却是来了个不速之客。
“这正是饭点子上,她倒是会挑着时间来,莫不是想打秋风!”
第30章
孙鸢娘到纪家门前,整了整衣摆,又摸了一把发髻,眼见是足然体面,这才阔着步子进了纪家院儿里。
不想院儿里却是静悄悄的,连个人影都没见着。
她干脆朝着纪家天井屋的走去,方才到屋檐下,便听见了里头传出来了说谈声,确切说些什么听不明晰,不过语气倒是轻快。
当是有客还热闹着。
孙鸢娘正想啐上一口,他们家今下在村里声名狼藉,谁都能说上一嘴,犹如过街老鼠一般。
纪家反倒是和和乐乐,一派融洽,若非纪家一点脸面也不给尤家留,他们也不至于落得今天的地步。
说来,心头怎么能不怨恨。
然则她还没呸出来,纪家的长工大牛先走了出来。
“有事儿?”
孙鸢娘立即站直了腰身,道:“我寻里正办点儿事。”
“正吃饭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