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就这样定下来。
司元洲让人多给白槿萱教点商务课程,请了专职育儿的阿姨教白槿萱怎么照顾小孩。
他没有那么多时间安排好一切,只希望在离世之前尽量周全,以后白槿萱会带孩子出国,到时候儿子回来,两边没有交集,互不影响。
但他的儿子回来了,从少年变成青年,已经显出一种英挺锋锐的俊美。
他看着白槿萱、看着那个小孩,看着司元洲,眼嘲讽,极近冷酷。
白槿萱想解释,司元洲叫住她。
“让他去吧。”
“他恨我的时候,格外争气一些。”
但司元洲没想到,会听到孩子的死讯。
在他还在治疗的时候,他终于为之骄傲的孩子,二十多岁就死了。
死在最好的年纪,死在拿到奖项之后。
就那么轻飘飘的放弃了生命。
这大概是世间最残忍的报复。
让白发人送黑发人。
司元洲彻夜难眠,形销骨立。
将绝大部分预备留给长子的遗产一一捐出,设立了各种治疗罕见病、治疗癌症的基金。
人生最后一段路,他只想独自渡过。
司元洲后期已经行动不便,但不想留在医院。
当他被助理推到一棵佛寺的大树下,遇到了一位打坐参禅、色温和的老人。
“先生做了这么多善事,病情一定会转好,即使是佛也会听到的。”老者说。
“我不求病情转好。”司元洲头发几近全白,以往的冷峻锋芒尽数化为死寂的平静。
“那先生求什么?”老者问。
“希望我家孩子长命百岁。”司元洲缓缓道。
正当老者说,他的愿望一定会实现,又听司元洲继续说:“希望他投生在一个父母双全、有人关心、有人爱护,衣食无忧的家庭,平安长大,无忧无虑,平安到老。”
最终,树前只余一片平静。
司元洲仿佛要从梦中醒来,恍惚间,他看到长大后的儿子一步步往前走,毫不留恋。
他想追上那个孩子,最终看到那个英俊夺目又冷漠厌世的青年渐渐变回十六岁的样子。
十六岁,一切都还没有发生。
想去做什么,都有挽回的可能。
“我没有什么心愿,如果说有,那就是不要虚度光阴,玩就享受玩的过程,学就学到有用的知识。这样的一生,至少不会辜负自己。”
司元洲听到他的儿子站在一片白光前,语气平静,没有丝毫留恋,甚至不愿再回头看一眼。
然后白光里,传来淡漠的回应:“好。”
这一声仿佛洪钟大吕,将司元洲震醒。
*
司元洲睁开眼睛,眼前仍然一片漆黑。
他胸口原本痛得窒闷,几乎裂开,此刻却有种源源不断的暖意,从心口不断传递而来。
如果不是外面雪风的呼啸,还有伤处传来的隐痛,他几乎以为自己睡在家里的床上,睡袋里很温暖,他还摸到了一件属于司若尘的外套。
“喝水。”司若尘见他醒了,收回放在司元洲心口的手,用瓶盖将温水喂给司元洲喝,又喂他吃了退烧药。
等他要喂能量棒的时候,司元洲拒绝了。
“你自己吃。”司元洲心脏处残留着尖锐而深刻的隐痛。那一切太真实,他的孩子已经死了。
“我会带你回家。”司若尘有时不希望人太聪明太敏锐,就如司元洲。如果迟钝一点,反而不会这么痛苦。
“以后我不会出现在你面前。”司若尘想,他会带长生离开,天下之大,任何一个地方都能容身。
“你是谁?”司元洲终于问,直到现在他才意识到,原来过分完美是不真实。
“司若尘。”这就是他原本的名字,从他有意识起,就叫这个名字。
“你有父母亲友吗?”司元洲问。
他不知道眼前这个人,是人,还是超出常理之外的佛。
“没有。”司若尘原本什么也没有,只有他学到的东西永远属于他,还有长生。
“那你来自什么地方?”司元洲问。
“不知道。”司若尘如实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