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的答案堪称狡猾:“或许。”
安戈涅知道她在?这事上问不?出更多了?,便又笑了?一声:“是选中?我?,还是选中?利丽?”
他不?疾不?徐地纠正:“对?我?、对?他、乃至对?你来说,这个问题的答案都不?重要。”
“我?是什么人……什么东西?你说这不?重要?!”
“能决定你是谁的,从来不?是你的起点。”
——我?向来认为比起过去,当下和未来更有资格为一个人定性?。
安戈涅从所未有地痛恨艾兰因这套难以挑刺的正论。她想到哪说到哪,只是宣泄上涌的怒意:“怎么不?重要?以太族说不?定有所图谋,想要借我?向人类复仇。”
“怎么复仇?操作你毁灭人类文明,你拥有那样的能力吗?”听上去像笑话,但他问得很认真。
她忽然?有些泄气:“没?有。”
如果真的是以太族残存意志的赠予,她获得也是几乎完全良性?无害的能力,从中?感觉不?到任何恶毒的操纵。
所以为什么?安戈涅不?相?信自己是幸运儿,是天选之子。或许并?没?有任何原因,只是宇宙的心血来潮,一个纯粹的偶然?,她只是在?恰好?的时?机诞生了?。
艾兰因他们对?以太族的了?解也明显有限。安戈涅不?禁怀疑,除非能够与体内的能量直接对?话,否则这一部分的解答她同样无从触及。而不?知晓原因,似乎也确实影响不?到什么。
可她不?愿意就那么承认他是对?的。
一声轻柔却缺乏感情的叹息将安戈涅拉回了?现实,这更像一个停止她走的提醒。
“正如你是否是利丽也并?没?有你想得那么严重。你作为公主安戈涅生活的五年?多时?间并?非虚构,想必也绝对?不?是空无一物。”
安戈涅闻言恍惚地垂眸。
他的措辞、他冷静到冷酷的表情语气,还有优先结果胜过一切的态度,实在?和艾兰因太像了?。这种鬼魂附体般的吊诡场景让她瞬息间毛骨悚然?。
这种惊悚感在?对?方?接下来的话语出口时?达到巅峰:“甚至于说,我?也可以是艾兰因。”
“你什么意思?!”她瞳仁骤缩,下意识喝问。
“我?不?能轻易露面,但那不?会成为阻碍。我?拥有足够多的经验和知识,我?依然?可以扮演他原本的一部分角色,辅佐你、为你提供助力,引导王国的未来。这原本就是他的位置。”
安戈涅下意识想否认,但她一个字都没?说出来。
“而且我?不?会受到感情左右,我?和你的关?系会更加简单、稳固。这似乎也正是你之前想要的。”
她没?有做任何辩驳。
半晌,她才终于打?破仿若实质的沉默。
“你能从中?得到什么?”她的声音低到几不?可闻。
银发?灰眸的lph平静地回答:“这是他的愿望,我?有时?间,并?且有兴趣尊重他的意愿。”
她哑然?,随之蓦地想到:挡在?她身前的时?候,艾兰因是否想到了?安排好?的这一切?
感情于他或许是拖累,他该做的事下一个银发?侯爵也能做得很好?、甚至于说更好?。死在?那里是一种解脱,也让她没?法轻易忘了?他。
正因如此,他最后的表情才那样平静?
安戈涅没?有问出口。她知道不?会得到答案。她于是挤出一丝恶毒的微笑:“你就没?有想过我?可能会放弃王位抛下一切吗?”
对?方?明显愣了?一下,扭曲的快意顿时?袭上她的心头。
“父亲不?是父亲,血缘也不?是真的血缘,我?至今为止拥有的一切……登基的资格、趣味、志向、人格,几乎都是被人安排好?才成为我?的,它们对?我?有什么意义?!”
终端第三次震动,还是西格的通讯请求。
她看着视窗,一时?分不?清摇曳的是她发?昏的视野,还是弹窗本身。她不?应该无视西格,他肯定非常担心她,反复联络也是出于纯然?的好?意和关?怀,但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纵然?他坦诚过,撇开对?利丽的负罪感,他早已经被如今的公主安戈涅吸引,他想要守护并?且共享未来的是她。但此时?此刻,安戈涅不?得不?承认,她并?没?有真正相?信他的说法。
是她太在?意始末,无法不?刨根问底,忍不?住要分辨所有事的真假。
利丽是西格身为叛军指挥官、如今的护国者的起点。他兴许不?是为了?利丽举起反叛旗帜的,但是,但是……
她没?法继续思考了?。
掐掉震动提醒,安戈涅抬高声调,仿佛要将还在?耳畔回荡的嗡嗡声借此驱散:“如果失去西格的支持,假如……他要全力对?付我?,我?能在?王位上待多久也是个问题,与其那样,我?为什么不?能把过去也干脆全都扔掉?”
“你不?会的。”
“你凭什么那么确定?不?要说得你好?像很了?解我?!”
这话好?像逗乐了?银发?侯爵,但在?宽容的笑意浮现之前,另一种不?该存在?的情绪取代了?它。他又看上去几近是伤感的。
“安戈涅,你的六十多个月是存在?的。”
他的指尖在?太阳穴位置轻轻点了?一下,动作宛如拨开额角的一缕散发?那样自然?。
“在?我?的、在?下一个我?的、之后存在?的每一个我?的脑海里,那五年?多、还有你所有的努力、困惑和喜怒哀乐都确实存在?。这点你无法否认。”
——无可否认,我?们因为一场谋杀相?遇。但我?希望、我?或许应该祈祷,你回忆起我?的时?候,除了?阴谋和鲜血,这近六年?里,会有一些别的东西确实存在?过,并?且被你记住了?。
硬挺光洁的信纸被胡乱团起来,皱出深而狂乱的褶纹。
安戈涅瞪视着属于艾兰因的脸。太美丽工整的东西总能轻易唤起人的恐惧感,在?得知了?他身上的真相?后,那令她一度迷恋的美貌也仿佛有了?新?的审视角度:
他的美丽客观而平均,简直像是许多重个性?和色彩截然?不?同的虚影叠在?一处,折衷构造出的虚假混合物。迷人,却也可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