敦亲王、庄亲王、康亲王等当场劝他冷静,千万别赌气。
阿灵阿特别认真地道:“诸位王爷与大人们不必相劝,老夫心意已决。钮祜禄府一门三公,原就煊赫已极。如今我们父子四人同朝,还个个身居高位,实在有些不合适。”
“皇上惩罚分明,奴才无话可说。只因自己得遇明主,日后天下之才不虞被埋没。只是,奴才生于康熙九年,算算如今五十有三。虽年不算高,但五十五年头上曾罹患重病差点撒手人寰。后虽经爱妻调理,恢复大半,可到底伤了根本。求皇上体恤,准奴才告老。”
说着,他还就撩起袍子,冲着胤禛的方向跪了。
在所有人看来,这都是阿大人至忠至诚,为了推拒皇上厚恩而不惜以辞官相要挟。
连他三个好儿子都殷勤相劝。
只有胤禛哭笑不得:姨父这到底是有多迫不及待?
前头约定好了,尘埃落定后,就放他自由。结果,自己还没有登基呢,他老人家这就来见缝插针,要求兑现承诺了。
准是不可能准的,至少现在不能准。
胤禛上前,亲手把人扶起:“爱卿身体康健,龙精虎猛,何谈一个老字?不信咱们俩往这一站,不明就里的,准以为你更年轻些。”
虽然他生于康熙十七年,算算跟姨父差了八岁之多。
但姨父婚姻和顺,子女孝敬。
整日里无忧无虑的,比实际年龄小了很多。而他呢,自小就生活在勾心斗角的宫廷之中,在生母和养母之间门做夹心饼干。
长大之后,夺嫡之争,更是烽烟四起。
太子两立两废之后,所有皇子又都重新进入备选。明争暗斗,合纵连横,恨不得睡觉都得睁着只眼。
后来他被迫向皇考坦诚心事,正式成为皇位继承人后全面监国,更是如履薄冰,每一步都战战兢兢。既要殚精竭虑地处理好国事,让皇考知道自己有这个能力承担起大清江山。又要把握好其中尺度,不让他老人家有自己被架空之感。
又要展露,又要收敛。
其中尺度简直难如登天,每一步都走在钢丝上,稍不留底下就是万丈深渊。不能自己身死,妻子儿女也都别想保全。
这样难心的日子一过数年,还因为衣不解带地给先帝侍疾、守丧清减了太多。看起来,可不就比实际年龄大多了吗?
跟阿灵阿站在一处,还真他更老成些。
但群臣哪敢大大咧咧的就这么直说了呢?纷纷彩虹屁,说皇上至诚至孝,这些日子侍疾又是守孝的,日夜操劳,难免憔悴。
接着话题就转到诸王与群臣一道劝说皇上,别再席地寝苫。
务必好生保重龙体,以天下万民为念上去了。
谁还在乎到底是阿大人瞧着年轻,还是皇上瞧着年轻呢?自然而然的,阿大人这个辞职想法就无疾而终了。
气得他回去就跟淑宁念叨:“那么大个皇帝呀,竟然出尔反尔,说话不算数。早早就说好了,等尘埃落定之后,就放我自由,由着我带你四处游山玩水。结果呢?事到临头,他竟然还说我身体健康,龙精虎猛,瞧着比他还年轻些。这不是无理取闹吗?我比他整整大了八岁,八岁啊!”
淑宁只笑:“有没有那么一种可能,是因为你太急躁了?皇上还没进行登基大典呢,怎么好就真罢了你这个先帝的心腹重臣,还是在这么个疑似威胁的场景之下……”
她话还没说完,阿大人就开始委屈上了。
问淑宁到底是哪一派的,说好的夫妻一体呢?他这辛辛苦苦的求告老,也是为了与她相依相伴啊!
摊上这么个老小孩,淑宁还能怎么办呢?
只好仔细哄着,言说等新皇登基了,他再提个辞职不迟。若还不许?那就再辞咯!既显示你的去意坚决,也体现皇上的爱重老臣,苦苦挽留。
留一段佳话,不也是彻底给你的臣子生涯做个完美总结吗?
阿灵阿啧了一声:“什么完美不完美的,我看你啊,就是人在曹营心在汉,一心一意只为你那大外甥考量呢。”
淑宁皱了皱鼻子,特别夸张地道:“我就说是什么东西这么酸,原来是我家夫君又醋了呀?啧,你说你,都一把年纪的人了,怎么还这般斤斤计较呢。甭管出发点是什么,总归对咱们一家子好的,不就是大大的好事儿吗?”
“可……”
“可什么可啊?你都是当了郡王阿玛的人了,好歹宽容雅量一些。我那大外甥外冷内热,最是个有恩报恩,有仇报仇的。只要咱们一家子初心不变,好日子在后头呢!”
什么功高震主,赏无可赏唯有赐死的,在她大外甥这就不成立。
虽然梦中的年羹尧、隆科多都……
没什么好下场。
但也有十三的铁帽子王,常务副皇帝啊。
所以只要初心不变,不负于他,日后他也定不会相负。
因为这份笃定,淑宁对于自家好大儿这个郡王之位特别坦然。只仔细交代虎威:“你四表哥对你这般看重,你也该为他鞠躬尽瘁,竭尽所能。虽然他前头全面监国数年,相关经验丰富。可毕竟皇权更迭,其中各种繁琐又关乎紧要。旁人如何且不必说,你们父子两个可得多尽心。”
虎威边答应着,边告自家阿玛的小黑状。
言说他身为自家人,在他哥最需要帮助的时候却试图激流勇退,太不仗义。额娘不妨多劝导一二,莫让阿玛犯糊涂。
就算要早早赋闲,享受山水田园之乐,也好歹等着哥忙完了先帝发引,正式接管朝政了呀。
现如今,他才刚刚仓促即位,家小都还在雍亲王府没来得及安排进宫呢。
太后还未移宫,先帝爷那些妃子们还都住在后宫呐!
提起这茬,淑宁心中便是一凛。
梦中,她那好嫡姐也不知道是过于惊喜,还是难以置信,说了句钦命吾子克承大统,实非吾梦想所期。还却了封号,拒绝迁宫。
被雍正的反对党们抓住机会,大肆渲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