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线缓缓扫过时厌被摸过的头顶,时灼看他的眼如同幽深冰寒的洞窟。其中几分真几分假不知道,但莫森将手放上时厌头顶时,他心中是真真切切好似被刺了一下。
终于意识到在假扮莫森情人这件事上,他再也无法做到不掺杂任何个人感情,这让时灼在短短的一瞬里,也生出了几分无法自处的惶惑感来。
这对他和莫森来说不是件好事,莫森需要的是没有私人情绪的他,可现在的时灼早就已经做不到。他只能暗暗在心中庆幸,眼下的场面给了他很好的保护色。
时灼目光冰冷而幽沉地刮了他一眼。
时厌被他看得心尖微微发颤,但很快就在莫森的话中恢复了底气。他在莫森面前表现得乖巧而又臣服,甚至主动站起来拿了只空碗替莫森盛汤。
而时灼站立的位置不巧挡住了他,时厌端着碗扬起头语气不善地道:“你挡住桌上的汤了,能不能让一让?”
时灼站在桌边没有动,瞥见时厌朝自己贴近过来,用压至最低的声音轻蔑嘲讽:“滚开,别挡路。”
他当下就眼眸一厉,抬起掌心扇向时厌脸颊。
时厌早有准备般侧开头躲,不想时灼这巴掌扇得角度刁钻,让他无处可躲只能硬生生受下,一张脸霎时被打得重重偏了过去。
伴随清脆力重的声音响起,时厌的脸颊火辣辣肿了起来。他痛得眼睛眯成细缝睁不开,转头顶着红肿的脸扑向莫森怀里,带着极为明显的哭音寻求安慰:“上校,我只是想为您盛碗汤,可是他却突然伸手打我。”
瞥了眼时厌趴在自己膝上,肿着脸哭哭啼啼的模样,莫森终于话语冷淡地开口:“时灼,你先出去。”
时灼站在原地没有说话,最后在时厌偷偷露出的得意情中,冷着脸头也不回地从餐厅里走了出去。
全程胆战心惊旁观的罗温松了口气。
但今晚的闹剧显然还没有结束,吃过晚饭从餐厅里出来以后,莫森将罗温叫去书房不过两分钟,书房外的走廊里再次传来嘈杂吵闹。
期间发生了什么事情,两人又是为什么吵起来,继而发展成动手的局面,罗温在书房里不得而知。但当他与莫森听到动静开门出来,只来得及看见视线尽头的走廊上,时厌踩空从楼梯上滚下去的身影,而时灼推他的手甚至还没来得及收回。
罗温跟在莫森身后大步往楼梯旁走,看见时厌满脸是血地躺在楼下地毯上,人倒是还算清醒并未失去意识,身体却躺在地毯里完全动弹不得,只能睁着一双眼睛不停地掉眼泪。
让罗温下楼去将时厌扶起来,先替他做最简单的止血措施,莫森从楼梯上转身看向时灼,语气是前所未有过的严厉:“你为什么推他?”
“我——”停顿了一秒,时灼开口说话。
没有听他接下来的解释,莫森眉眼冷沉厌弃地打断他:“时灼,别忘了你是什么身份。我能将你从监狱里带出来,也能再把你送回监狱里。”
“我不是故意要推他的,上校。”时灼的声线变得不知所措起来,甚至明显染上了几分哭腔与颤音,“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不要把我送回那个鬼地方。”
异常逼真的嗓音与情绪落入耳中,连带着莫森那颗故作冷硬的心,也好似被人攥紧般透不过气来。
但是很快,他就在时厌烦人的哭声里,恢复最初的漠然朝罗温道:“罗温,叫帝国监狱的人来。”
帝国监狱的人来得很快,还是当初押送过他的那批人。对他被抛弃的下场毫无意外,他们在罗温转述的莫森授意下,以故意伤害的罪名收押了时灼。
时隔数月手铐重新拷上手腕,时灼一言不发面上毫无波澜。
所有流程都在他的预期估算内,他将会以囚犯身份重新进入监狱。但视线触及沙发里头破血流的时厌,以及旁边看起来怒意未消的莫森时,他心中仍是生出微不可言的失落感来。
或许受到今晚情绪的影响,他终归并不是真正的演员。明明提出这个办法的人是他,意图让莫森同意的人也是他,而莫森只是全程在配合他而已。
但只要想到接下来的这段时间,自己都会无法和莫森见面,而时厌却还要继续住在这里,心情就会控制不住地变得,像下雨天泡在水中的衣服,沉甸甸的怎么也拧不干。
他想到了自己在李戚容面前的宣言,也想到了自己还没有找到合适时机。他不该被时厌的出现所影响,但他亲口说过要追莫森的话,以及想找机会向莫森确认身份,在他从这里离开以前,两件事里总该完成一件。
且接下来如果见不到莫森,倒是方便了他独自消化答案,从而也不至于在见到莫森时,向对方表现出自己的措手不及。毕竟莫森如果真的是皇太子,时灼不确定自己是否还能,继续坚定想要追他的想法。
顺着这样的思路想下来,与莫森分开也不是件坏事。在押送人员公事公办地询问,他还有什么话想交代的时候,时灼没有半点犹豫地打断他:“我有。”
“我有最后一句话,想对诺因上校说。”时灼说。
“什么话?”男人朝他看了过来。
“上校,我有个问题想问你。”当着时厌与监狱押送人员的面,他不可能将话问得直白而无遮拦,短短三秒沉默与思考的时间,在绞尽脑汁斟酌措辞的焦灼情绪里,他的手心甚至浮起了轻微的汗意,“上校,我不小心落下的兔子——
“我是说,那只缝得很丑的棉布兔子,”极力避免让自己语无伦次,他开始喉咙发紧嗓音滞涩,“你还留着吗?”
“留着。”一秒的沉默过后,莫森轻描淡写地答。
第53章 迟钝
时灼被帝国监狱的人带走了。
不出意料到了第二天,军部的人就会听到风声,他因妒生恨将时厌推下楼,而莫森勃然大怒为时厌讨说法,将他这个冒牌货送回了监狱里。
时厌依旧是莫森最宠爱的情人,而他被莫森抛弃后成了阶下囚。听上去就很是悲惨和可怜,但时灼也没顾得上卖惨装可怜,他正忙着消化莫森是尤里斯的事实。
虽说他喜欢莫森这件事,与对方是什么身份无关,但追皇太子这件事还得从长计议。倘若是放在多年以前读书时,他断然是想也不会往这方面想的。虽然他如今的身份并未比当年好太多,但他与尤里斯也不再是单纯的上下级关系。
尤里斯用手帮他解决过,而他同样也用手帮过对方,他甚至还亲过尤里斯的嘴唇。记忆中皇太子的金发碧眸浮现在眼前,假如对着那双如冬雪翡翠的眸子,时灼是无论如何也下不了嘴的。
可他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亲了皇太子触感柔软的嘴唇。光是这样在脑中回想一下,时灼的心脏就怦怦跳动起来。在莫森看不到的地方,他没有再掩饰自己的情绪。
替他戴手环的狱警有所察觉,抬起头来打量了一眼他平平问:“你好像很紧张?”
时灼已经被押送入监狱内部,由面前这位黑发男警官接管。听闻对方这样问,垂眸扫了眼他挂在胸前的名字,时灼红着脸朝他露出笑容来,“抱歉李警官,我只是觉得有点兴奋。”
“兴奋?”李承重复一遍他的话。
“只要想要莫森宠爱的情人,现在头破血流地躺在医院里,我浑身的血液就会沸腾起来。”时灼兴致高昂地开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