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你不要着急,学校有一个大姐刚有了孩子,下学期要生孩子,肯定需要人代课,我已经跟校长那边打了招呼,到时候就让你先替上一学期,等你过去了,我就去公社看看能不能找人租一间房子住着,这段时间我都会注意着。”
要等下学期吗?
而且这种代课机会,不仅是你一个人盯着,怕是不知道多少人盯着。
一时之间蒋姗姗只觉心灰意冷。
不过她回头看一眼他。
这个人长得不算好看,个头更不高,虽然读了书,染了些文气,但身上还是有大山里山民的那股子质朴的气质。
但他有个好处,人好,情绪稳定,虽然一开始是无奈接受,但相处久了,却好像在他身上也慢慢找到了一些平静。
她道:“我先住这边宿舍吧,不是说能申请一间吗?也挺好的。”
因着这婚房问题,她跟李胜还有李家商议,索性就把婚期往后推了推,推到五月中,等职工宿舍都建好,能入住的时候。
这当然有些为难,好好的婚期往后调,不过想着原先的婚期的确是赶了些,等厂房和职工宿舍建好,全村都喜庆,那时候办婚礼大家伙也热闹些,就同意了。
蒋姗姗就还住在宿舍里,一如既往的去厂子里上班。
沈青和程柠都没有再追究蒋姗姗。
或者说没有摆半分多余的关注在她身上。
不过在李会计一家人的努力之下,说她就是性子直,被赵枝给挑唆了,所以厂子里和村民们并没有人排斥她。
又因为她快是李会计家的媳妇,身份已经变成了半个村里人,村民们反而对她多了一份自己人的亲切。
偶尔还会调侃一下她。
这让她原先忐忑不安的心总算是慢慢落了下来。
这会儿大家都还住在知青院,蒋姗姗跟程柠常常都会碰到。
每一次蒋姗姗看到程柠都是欲言又止,程柠没理她。
最后终于有一次程柠在堂屋整理一些资料,被蒋姗姗逮到。
蒋姗姗差点咬破了唇上前去跟她道歉。
程柠还觉得挺怪的。
她问她:“其实你干嘛一定要跟我道歉呢?你几次对我出言不逊,各种不满,说那些刻薄的话,不就是觉得得罪了我也没所谓吗?那你跟我说,你现在过来跟我道歉,是对现实低头了,想跟我打好关系,还是真的觉得自己以前的行为不对,想跟我道歉?”
“如果是真想道歉,就希望你能说真话,”
她看着她,认真道,“我跟你说,我绝不会浪费时间在一个跟我说假话的人身上,你想清楚,可是只有这么一次机会。”
蒋姗姗觉得,就是现在,她也还是不喜欢面前这个人。
但就算不喜欢,她也得拨过去这一页。
不道歉,她心里过不去这一页。
她咬着牙松开,再咬牙再松开,道:“我对现实低不低头,跟和你道歉无关,只不过我的确做了一些我自己所不齿的行为,以前还能自欺欺人,现在自己不能装瞎子了,所以必须得跟你道歉。”
程柠听她这么说倒是觉得有点意思起来。
她瞅着她道:“你既然说以前是自欺欺人,那其实你一开始就知道你的行为就是错的,那为什么还要那么理直气壮,因为觉得我脸上写着‘好欺负’三个字吗?你说说看,你说得要是站得住脚那咱们以前的恩怨就全部一笔勾销。”
蒋姗姗:“……”
她咬牙,默了好一会儿才道,“因为我那时羡慕你,或者说是自己都不肯承认的嫉妒,”
“因为你年轻,眼睛里满是那种令人讨厌的单纯美好,因为你的脸上没有一点辛劳的痕迹,手上的皮肤白嫩得近乎透明,你站在那里全身没有哪一处不是在告诉别人,你是一个受尽偏爱受尽宠爱长大的人,就连韩东塬,就连韩东塬那样的人,就算你下了乡,到了这个穷乡僻壤,其他人都过得那么艰难,可是你还有韩东塬那样的人喜欢你,宠着你,照顾你,就连村民们都处处偏袒你。”
蒋姗姗说着已经是眼睛通红,强忍着眼泪才没有流下来。
她不仅是在跟程柠说话,也是在对过去的一种宣泄。
眼泪流到嘴里,满是苦涩。
所以我那么羡慕你,嫉妒你,好像戳一戳你,让你痛苦一下,我才能好受一些。
“抱歉。”
她最后说了一句,然后转身离开,却没想到一转身就看到了面无表情站在门口的韩东塬。
韩东塬往里走了一步进了屋子,然后往侧边让开,蒋姗姗就径直离开了。
韩东塬看程柠。
程柠摸了摸鼻子,道:“她说的好像是真的,不是内容是真的,是她真的是这么认为的。你说,她是眼睛有问题吧?”
或者脑子有问题?
她是一个受尽偏爱受尽宠爱长大的人?
韩东塬喜欢她,宠着她,照顾她?
臆想害死人啊。
韩东塬没出声。
程柠就拨了拨桌上那一沓资料和图纸,道:“明明是我天天对着你一张冷脸,还要任劳任怨的帮你干这个,干那个……不是我一直在帮你干活,各种照顾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