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向哲说自己只是顺道来看看,这话容凡是绝对不信的,可他一时间也判断不出对方的来意,遂只能少说少错,继续用沉默的方式应对着。
容向哲见他一副对自己戒备心很重的模样也不着急,淡定地低头笑了笑才看向容凡的眼睛,了然道:“是不是和傅总吵架、离家出走了?
“没有。”容凡话接得很快,不假思索。
自己跟傅温礼之间存在的问题在容凡这儿永远属于私事,关起门来怎么解决都行。但在外人的面前,他还是会坚定不移地维护傅温礼,这点毋庸置疑。
但容向哲好像并不在乎他究竟是怎么回答的,依旧顺着刚才的的思路在容凡面前自顾自说道:“你都多少天没回去了?大概还不知道吧,傅温礼现在满城找你都快要找疯了。”
容向哲说这话的时候嘴角动了动,向上勾着多少能让人品出点幸灾乐祸的味道。
提到傅温礼的名字,容凡的心头跟着微微一震,垂下眼眸来不及多伤感就听容向哲紧接着说道:“你既然不想被他找到,二叔相信你肯定是有自己的理由的。”
这话说得听上去很是“体贴”,一时叫容凡还真不知道该怎么接。
容向哲看上去一副十分善解人意的模样轻声对着容凡叹了口气:“没关系,在傅总那儿待得不顺心了咱们就换个地方。”
对方说着顿了顿:“跟二叔回家也可以,你爷爷马上就要过寿了,这阵子嘴里头一个劲地念叨你呢。”
容向哲绕了好大一个弯子,这才表露出自己的真实来意,话音落下后也一直留心观察着容凡脸上的表情,等待着他的回复。
惊讶于对方竟然要接自己回容家,虽然没有明说是以后住下就不走了,还是短暂回去待一段时间,待老爷子寿辰过了就放自己出来,但无论是哪一条,容凡都是万万不肯选的。
他的手掌暗暗攥紧在一处,虽然对上容向哲这个长辈难免底气不足,但眼却是极其坚定,拒绝道:“您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我住在哪里,好坏都是我自己的事。我现在哪都不想去,只想安安静静过自己的生活,没人来打扰就可以了。”
容向哲似是料到了他会有这番说辞,听完以后先是跟着赞同地点点头,之后又摆出了一副很担心的模样,不急不慢地对着他开口劝说道:“凡凡,你父亲他走得早,其实二叔前些年就想把你接回容家了。但当时看你在傅总那儿过得挺好的,也就一直没舍得去打扰你。”
“可现在你既然已经从他那儿搬出来了,你叫我怎么能坐视不管,看着你一个人在外面吃苦呢?”
容向哲说着不禁轻叹一声,面上全然一副愁苦之色:“我能理解你这些年可能对咱们家里人的某些做法有怨言,但家人终归是家人。”
对方说着伸手过去拍了拍容凡的腿:“血缘这个东西很,也斩不断的。”
容凡不是很习惯陌生人突然这样凑近过来触碰他,本能地咧开腿向旁边闪了一下。
看他对自己方才所说的话不为所动,容向哲眯着眼睛想了想,之后淡淡笑了笑,拋出了另一层筹码:“凡凡,人的目光要放长远一些,你也不可能一辈子就这样飘荡在外面,人嘛,总是要往高处走的。”
容向哲一边说着一边看向了容凡:“咱们容家可以提供给你更优渥的生活条件,还有产业等着你继承。要我说,你既然已经跟傅温礼闹掰了,不如直接跟着二叔回家,咱们自家人能留给你的东西,可比他傅温礼一个外人多多了。”
容向哲在这里苦口婆心跟容凡讲了半天的道理,容凡从始至终面上都是一副很抗拒、油盐不进的表情。
其实谈话到这里,容凡已经看出来对方今天是有备而来的了。
但即使是搬出了湖湾别墅,容凡最起码判断是非的能力是有的,还没有傻到要去跟容向哲站在同一个阵营里。
“我没有跟傅叔叔闹掰,我只是觉得自己长大了,想独立出来体验一下生活。至于您说的更优渥的生活条件、继承产业之类的……”
容凡说着顿了顿,自嘲般凝眉笑了笑:“我其实并不是很感兴趣,况且容家当年不是质疑过我有可能不是我父亲的亲生儿子么?”
“要回去继承家业的话,肯定得跟你们做亲子鉴定吧。”容凡一边说着一边幽幽看向容向哲,似是回击一般亲切叫了对方一声“二叔”,之后苦笑着勾了勾唇角:“我最怕扎针了,就不回去受这个罪了。”
容向哲万万没想到容凡这小崽子会拿当年容家为难秦姿凝的那套说辞来堵自己的嘴,可对方毕竟是个小辈,他又不可能真跟人争论些什么,遂只能先咽下这口气,僵硬地扯了扯嘴角。
无视对方面上的尴尬之色,容凡朝容向哲微微欠了欠身子,保持着礼貌道:“今天辛苦您跑到这么偏远的地方来找我了,要是没什么事的话,我得先回去,店里的老板还在等着我呢。”
容向哲闻言叹口气点了点头:“没关系,今天这些话你可以回去好好考虑考虑。”
之后趁容凡拉开车门前留下一句:“你缺什么短什么了就跟二叔说,二叔下次来见你的时候可以一并带过来。”
将容向哲最后的声音封锁在车厢里,容凡头也不回地关上了车门,头顶着太阳大跨步向着马路对面跑去。
容向哲坐在车里若有所思盯着容凡远去的身影,手指的骨节被咯咯作响,心里纵然万分焦急,当下也是拿这个难对付的毛头小子毫无办法。
最后只能疲惫地靠回了车座上,待副手坐上来发动了车子才闭着眼、凝眉撂下一句话:“市医院,我去看看嘉鑫。”
*
容向哲说了让容凡回去好好考虑一下,但实际上,从关上车门的那一刻起,他就把这些全部拋在了脑后。
如果说一定要在当天的对话里挑出一句能影响容凡心情、令他情绪产生波动的,那就是对方无意间透露出的那句──傅温礼现在正在满城疯狂地寻找自己。
从湖湾别墅搬出来的这段时间,容凡其实一直很害怕听到跟傅温礼有关的任何消息,不为别的,只是怕自己会心软,怕见识到了傅温礼如此在意自己的那一面,自己会忍不住想要再次投向他的怀抱。
毕竟别的不说,容凡对自己还是很了解的。经过长达五年的爱意沉淀,“傅温礼”这三个字就像是深植于自己内心戒不掉的蛊毒那般,他对他,完全没有抵抗力。
隔天上午容凡有一节早课,十点多钟下课铃响,才关上电脑赶快下楼给小炜帮忙。
面包车每天定点会来店里送货,容凡一下楼就看见不远处的停车位上,小炜正一个人扛着一袋子面粉往板车上装。
三两步跑上前去,容凡两手托住编织袋在旁边提醒对方小心点,结果小炜一转身,货直接砸在了容凡的身上,自己也因为脚下不稳,往后踉跄了两步摔坐到了地上。
容凡无奈摇摇头向他伸出了手,将他拉起来。两人面对面站着,看着彼此脸上都沾了面粉,最后一起笑出了声。
就在此时,小炜的妈妈突然小跑着找了过来,身上还挂着围裙。
店里今天忙,她也是抽空赶紧来给容凡说一声店里有人找,不待容凡具体询问,便转身急匆匆又跑回了店里。
容向哲那天说过还会再来,容凡没往心里去,但谁知道这人竟然这么执着,还没完没了了。
思及此处,他低下头,烦躁地抓了把头发。
就这样带着满身的面粉、连仪容都懒得整理了,容凡双手插在上衣兜里带着小炜一齐往回走。
虽然就几步路的距离,但他还是抽空合计了一下这次要怎么回复容向哲才能让对方彻底断了再来这里找自己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