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太傅料事如,他不会出错。只是站在她面前的魏枕风已不是当年那个在贵妃灵前无声落泪的少年了,他甚至能从容不迫地等上两日再来和自己谈条件,仿佛他对那封信真的只是想要,而不是必须要。
“你不满意本王的条件可以拒绝。”魏枕风笑了声,“当然,本王也可以现在便当着你的面杀了喻临。”
蝉念的脸刷地一下白了。此时,她进一步理解了为何皇城司里只要和魏枕风交过手的人各个对魏枕风恨之入骨却又望而生畏。
明明是她手中握有筹码,现在却成了魏枕风在威胁她。她在提出条件的同时,也暴露出了喻临对顾太傅的重要性和特殊性。
太傅和魏枕风之间最后的一场较量,没有输家,也没有赢家,终究是不分伯仲。
蝉念不得不承认,她没有选择的权力。
谈判失败,魏枕风失去的是一个证据,而喻临失去的是一条性命。
“好。”蝉念道,“我答应你。”
之后,蝉念说出了贵妃之信所在之地——豫州,奔泉书院。
“你将喻临带到奔泉书院,交给书院的院长,他自会将贵妃之信给你。”蝉念如是道。
赵眠得知后,不由默叹顾如璋会选地方。
豫州是原西夏有名的人杰地灵之地,历朝历代不知出了多少状元榜眼,王佐之材。奔泉书院更是原西夏读书人梦寐以求之地,就连南靖的学子想要出国游学,首选便是奔泉书院。顾如璋少年时期也是在那里求学的。
北渊亡西夏不过三年,渊军或许能屠尽西夏将士,却不敢对读书人做得太过分。北渊不仅要统治西夏疆土,更要万民臣服,西境归心,想要做到这一点他们离不开西夏鸿儒学子的支持。
况且,奔泉书院在四国的读书人心中均有一席之地。魏枕风若敢在奔泉书院言而无信,肆意妄为,传出去难免令天下人耻笑,进而使北渊失了民心。
魏枕风找到赵眠,道:“我即刻启程前往豫州,你……”
赵眠转身就走。
魏枕风在他身后问道:“你去哪?”
“让白榆替我收拾行李。”赵眠道,“不然还能去哪。”
从盛京到豫州至少需要三到四日,一来一回肯定赶不上正月十五,他只能跟着魏枕风一起去。
魏枕风愣了愣,道:“抱歉,要你跟着我跑来跑去。”他本来是想带赵眠回南靖过上元节的。
赵眠淡道:“无妨,我刚好想去一趟奔泉书院。”
奔泉书院有一位先生是南靖朝廷想了很久的人才,丞相数次派人请他出山皆被各种理由婉拒。如果他能说服先生跟他回南靖效力,丞相和父皇说不定能消消气,揭过他没回家过年的事了。
“你专心自己的事,不必考虑我。”赵眠道,“你现在就做得不错,继续保持。”
他一直担心魏枕风会关心则乱,被蝉念牵着鼻子走。事实证明,他的担心是多余的。
魏枕风没有掩饰自己内心不够强大的事实,坦然道:“其实我很急,我只是装得好罢了。”魏枕风自嘲地笑了声,“不怕你笑话,我每天晚上都睡不好。”
按照赵眠争强好胜的性格,正常情况下他肯定要狠狠嘲笑魏枕风,但现在不是正常情况。
魏枕风心情不好,他说话应该温和一些。
“难怪。”赵眠打量着魏枕风,“我说你的泪痣怎么没以前明显了。”
原来是被黑眼圈遮住了。
魏枕风下意识地碰了碰自己的下眼睑:“好好睡一下就会变回去的。”
赵眠“嗯”了一声,又道:“你最近也不怎么和我说笑话了。”
不嘴欠,也不和他说笑话的魏枕风让他不太习惯。
魏枕风叹了口气:“我确实没什么心情,我根本做不到完完全全的沉着冷静。你说,我是不是有点弱啊?”
赵眠点点头:“是有点。”
魏枕风无奈:“你要不要这么诚实。”
赵眠接着道:“但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设身处地地想,如果是父皇出了什么事,他恐怕连表面的镇定都做不到。
魏枕风终于是笑了:“那走吧赵眠,一起去奔泉书院。办完了正事我带你在书院里玩。”
赵眠没想到自己随口的夸赞能让魏枕风平日里的少年意气回来两分,既然如此,他也能用平时的语气和魏枕风说话了吧。
“奔泉书院乃天下四学府之一,多少读书人心向往之,岂是你能带孤玩的?”赵眠嫌弃道,“有辱斯文。”
魏枕风遂改口:“那办完了正事我带你在书院里多看几本史书,多写几篇策论?”
赵眠满意点头:“一言为定。”
赵眠和魏枕风一行人一路快马加鞭,于正月十一那日赶到了豫州。
奔泉书院位于豫山山脚,依山傍瀑而建。一眼望去,满目青山,犹见松柏之姿。
书院建院已有百年之久,院墙旧而不破,匾额上有“奔泉”二字,苍劲有力,古朴沉淀。院内读书之声声声入耳,院外站着两个一边读书一边守门的少年。
他们身着同样的素净白衣,看到魏枕风等人骑着马气势汹汹而来,身后还押着一个断一臂的少年,便知来者不善,其中一人立即进院禀告师长。
魏枕风很给面子地没有硬闯。他们坐在马背上,耐着性子等了半晌,就见一群穿着白衣的学生涌了出来。
这些学生大多是十几岁至二十几岁的少年和男子,算是赵眠和魏枕风的同龄人。待他们学成之后,可以像一般读书人那般参加科考,也可在三国之中自寻其主,大展宏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