侧栊一板一眼地回不是,“主家想得周到。那几箱都一同捎带了过来。您怕是没瞧见,那几箱物件,就放在凌云阁顶层。小底跟尾栊都给您归好类了。”
浮云卿勾起一抹勉强的笑,说那可真好。
她捎的榨菜干粮和漂亮衣裳,今下哪还有心思吃穿。她想问的不是这些,而是,那一排小动物兵。
卓旸送她的那把短刃,后来她又塞到了他手里。
所以那把短刃,随他一道坠了湖。
那些小动物兵,才是她最后的念想。
她问:“你俩收拾的时候,有没有见十几个由狗尾草编的小动物?有小猫,小狗,小白兔……”
尾栊搭话回:“主家说,那些低贱物件不值钱,配不上您。在您昏着时,主家拿剪刀把它们都剪得稀碎,扫进簸箕里扔了。”
侧栊说是呀,“主家还说,他会给您更好的。他把狗尾草剪碎了,会赔您无数金玉琳琅。”
“赔”这个字用得妙。损坏别人珍视的物件,才得赔。
浮云卿唇瓣张张合合,此刻竟是什么打探的话都说不出来。
她仍然无法接受卓旸的离去。她只是感觉,俩人仅仅是短暂地分离,总会有重逢日。
可一切的一切,都在告诉她,陪伴她近一年的教书先生,全心全意为她好的家人,死在了冰湖里。
甚至,都没有留下半句遗言。
浮云卿眨眨眼,泪珠又像那日一般,断了线地往外涌。
那日,她催着卓旸赶快出发,早去早回,好腾出更多时间收拾行囊,继而折回京城。
她催得紧,卓旸甚至没吃上热饭。
没吃饱,没穿暖,毫无怨言。只因她想去,他甚至连句抱怨话都没说。
他那么爱逗她气她,那么不着正调。在最后时刻,竟纵容着她所有娇气的举动。
浮云卿捂着脸痛哭流涕。
恐怕卓旸早就做好了赴死的准备,在来巩州的第一日,甚至更早。
来巩州那日清早,麦婆子说了句,“昨晚两位先生都歇得很晚。他们俩说了很久的悄悄话,天快亮了才回去歇息。”
所以是在那夜罢,卓旸把一切坏的结果都想了遍。
他什么没跟她说,她也迟钝着不曾开口问。
总幼稚地想,来日方长,她与卓旸中间的窗户纸,不急着捅。
侧栊尾栊手足无措地安慰浮云卿。
她俩什么都不知道,只是看浮云卿哭得伤心,像是要哭尽一生的眼泪。
朔雪飞扬,白花花的,像春三月的柳絮一般,不迭往屋里扑簌。
寒风旋来,无数雪沫子直往笼里飘。
侧栊尾栊俩人合力才将门扉勉强关紧。
最后一颗雪沫子划过浮云卿颤抖的指腹。冰凉渗骨,她却执着地留存那点微薄的凉意。
那日也下着大雪,卓旸将她护在身后,他身上的凉意,与雪沫子相当。
他借着雪沫子虚空抱了抱她,恍惚间,她听见他轻声呢喃。
“我走了。”
好好吃饭,好好歇息,早睡早起,时常练武。
他就这么走了。
作者有话说:
又逢周末,争取多更!
第97章 九十七:打探
◎打脸时刻会那么快就到来。◎
浮云卿被锁在那间紧凑的宅院里, 侧栊说,这进院有个好听的名字。
“桥头渡。”
浮云卿冷笑一声,“桥头渡, 要是这院真是个渡口就好囖。这样我就能飞出去,再也不回来。”
侧栊将汤婆子塞进浮云卿怀里, 又给她添了件厚墩墩的大氅,避开这个话头不谈。
打浮云卿来到寨里,已经过去了十几日。她先歇在凌云阁,后来歇在桥头渡。一日内大多时间都傻愣愣地待在笼里, 有时会哭得不能自已, 有时会坐在床头,让侧栊打开门, 静静地看雪。
侧栊窝在她身侧,思忖道:“其实主家待您极好。主家待我们这些仆从,常常喜怒无常。上一句还心平气和地说着, 下一句就阴阳怪气起来了。他待您不一样。您天天给他使脸色耍脾气, 他都没朝您发过火。”
原本赏雪赏得投入,结果听罢侧栊这番话,浮云卿顿时没了心情。
被囚禁这十几日,吃喝不愁,就是人身自由卡得紧。她还得在韩从朗面前说几句好话,才能求得短暂的外出自由。起初万福寨里的人只当她是京城贵女,后来不知谁放了风声,一夜之间, 大家看她的眼都变得彻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