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云卿跟着缓缓上楼。她心里也不舒服。她与敬亭颐闹得僵,素妆却与归少川恩爱如常。
浮云卿偷摸问素妆,“你俩就没吵过架吗?”
素妆说从未。
好嚜,就当这世间真有彼此奔赴的爱罢。
这头缓缓呷一口热茶,不知该与浮云卿说什么。
先前敬亭颐警告她,不要与浮云卿走得太近。否则荣家东窗事发,她也不能知道许太医坟冢埋在何处。
浮云卿没观摩出缓缓的异样,说道:“缓缓,我算了算,秋猎后,我没再与你来往。疏远你,非我本意。”
但因何缘故疏远缓缓,浮云卿却说不出口。
总不能在缓缓面前说,是敬亭颐太爱她了,爱到占有心强盛,恨不能把她拴在他身边,时时刻刻看着她。
这话听起来,充满着没脸没皮的意味。浮云卿虽成了婚,可处理男女那档子事时,还像个不谙世事的小娘子。
缓缓一猜就是敬亭颐在背后使坏。她安慰浮云卿说没事,“现下是十月初,也能称作是临近年关。立了冬,过完大小寒,就该过大年了。实话说,这个时候,忙得焦头烂额实在正常。嗳,秋猎后没再相聚,这事也怪我。这阵子,家里一直在置买年货。阿娘说,我也半大不小了,得学着做当家主母。于是从今年开始,我都得学着操持家。事情多而杂,你也知道,我忙起来,向来不爱顾念外面的事。所以我不怪你,我也有错。”
她的言外之意其实想说:咱们俩这样不远不近的关系正好。
远一分,会让浮云卿起疑。近一分,又会受敬亭颐威胁。
对于浮云卿这位不可多得的好友,缓缓满心纠结,总觉对不住人家。
她喜欢与浮云卿处在一起,谈天说地。但她又不得不为家族利益让步。原先亲近浮云卿,不会有甚危害。可今下再与浮云卿走得近,敬亭颐定会施以重击。
这世间,任何一种关系都不纯粹。单说友谊,这事跟嫁娶一样,讲究门当户对,利益一致。
可以说,起初缓缓接近浮云卿,只是为了家族利益,想讨好这个在官家面前能说得上话的公主。
起初目的不纯,后来慢慢被浮云卿吸引,今下目的又变得不纯,她实在羞于与浮云卿见面。
缓缓给浮云卿沏了盏龙井,“小六,其实啊,任何人,任何关系,走得再近,玩得再好,爱得再深,都只是两条无法相交的线。只能凑近,不能完全融合。所以任何一段关系有始有终,人亲近疏远,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你我不过小小蜉蝣,能做的实在太少。所以我想,要顺其自然。”
浮云卿总算是听懂了。
缓缓用最温柔的声音,最和缓的语气,揭露最残酷的现实,最真实的想法。
她在说:就算没有敬亭颐阻拦,咱们俩的关系也是目前的走向。
缓缓这个行走的书袋子,引经据典地补充:“龙树《中论》里说:‘因缘所生法,我说即是空;亦名为假名,亦名中道义。’万物因缘而生,聚散离合,皆是因缘而起,因缘而灭。俗话常说,活在缘分中,而非关系里。小六,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浮云卿连连点头说明白,“缓缓,你说得对。”
心里却想,缓缓不对劲。
缓缓这个人呐,平时说话,只在心虚打掩饰时,才会引经据典,一套接一套。
她肯定在隐瞒什么事。
大家都怎么了?这个不对劲,那个也不对劲。这个说有事,那个也说有事。
浮云卿捧着建盏,正默声沉思时,听缓缓欢呼一句:“欸,快看,外面下雪了!”
缓缓这一声不大不小,却轰动了所有打牌的人。一时大家都挤挤搡搡地踱到窗边,利落地挑杆,支开窗棂,扒头探身向外看。
似乎春雨冬雪,都带着祥瑞之意。大家愿意相信,春雨贵如油,瑞雪兆丰年。
一楼牌桌空空,有的客人跑到馆子外赏雪,怕冷的就凑合挤在馆内,掇来杌子,搬来马扎,听雪花簌簌飘落。
要说舒坦,还得是三楼的客人。个个披着厚实的斗篷,揿着热乎乎的手炉,欹窗睐景,别有一番风味。
牌馆紧挨着一条通衢,衢边栽种着高大笔直的乌桕与香樟。飞扬轻薄的雪花扑簌簌地落在树桠上,渐渐寒酥缀满枝,眼周可见,都落成一层圣洁的白。
雪花甫一降落,初冬的寒气便扑面而来。立在窗前,未几便打了个寒颤。
浮云卿朝手心里呵一团热气。不迭有星点雪花粘在她浓密的眼睫上,将她染得像个雪中仙。
一个出走的决定在心里悄然形成。
浮云卿拢紧鹤氅,眨着沾染霜雪的眉睫,轻声朝缓缓说:“我还有事要做,先回去了。”
作者有话说:
不会打麻将,不会打牌。这方面的事,有错误请指出orz
以后日五日六吧,日万太折磨人了~
第章 八十六:转折
◎可是他为什么开心不起来呢?◎
浮云卿提着衣裙下楼, 正巧与素妆和归少川碰了头。
俩人知道浮云卿与敬亭颐闹了场不算小的矛盾,一时不敢阻拦。
素妆给浮云卿戴上一顶帷帽,扽平褶皱, 拍了拍浮云卿的肩头。
“今日初雪,想必这时禁中已经在举办喜雪宴了罢。”素妆笑弯了眉眼, “等这阵子过去,咱们都带上自家郎君,也办个喜雪宴。”
浮云卿颔首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