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说,就是默认了。”
浮云卿鼻腔发酸,眼眶里渐渐蓄了一泡泪。可她不愿示弱,硬生生地将泪逼退回去。
敬亭颐这厮,天生长就一张巧嘴,能把枯萎的花说活,能把硬心肠的人劝服。因此只要他想,在任何场合,都能靠这张嘴混得风生水起。
可眼下他却憋着气,半句话不肯说。
这不是默认还是什么。
浮云卿忽地有些气恼。气他这方面敢做不敢当,恼他明明看出自己生气,还不赶紧来哄。
她往后退,那是小娘子矜持的心情作祟。他倒理解她,当真呆在原地不动。
但谁要他这时去理解她了?
他就该学学话本子里那霸道纨绔,摁着她的脑袋,胡乱亲吻一通。
那样做的话,她也不至于又气又恼。
“夜间天凉,您早些回去。”敬亭颐温吞道。
言讫,顺着池边的台阶走到池子上面。他浑身被温泉水打湿,劲瘦有力的身形尽显。
弯了弯腰,将那篓衣裳手巾,搁在她身旁。
浮云卿最后的自尊,被他亲手碾碎。
明明温泉水热得她额间冒汗,可她却仍止不住地发抖。
“走,赶紧走,我再也不想见到你!”
说着胡乱抓起一条手巾,往他那处扔,焦眉苦脸地撚他出去。
敬亭颐捡起那条手巾,什么都没说。临走前,轻轻合上门栅。
冷风拂过,吹得浮云卿身子直打哆嗦。
今晚为甚会发展成这个鬼模样,明明她想象中的是,这会儿敬亭颐该环着她的腰,狠狠欺负她才对。
她故意提要泡温泉,故意光着身唤他进来,故意拉他下水,难道还不足以说明她的意图么?
浮云卿麻利地穿好衣裳,唤来侧犯尾犯给她擦头发。
侧犯睇见她满脸不悦,小心翼翼地问道:“公主,您跟驸马之间是发生什么不愉快了吗?方才驸马交代院里,说今晚他不歇在您屋里,要回信天游那院里住。”
“他还要回去?”浮云卿撅起嘴,“该他说话的时候,他一言不发。噢,怎么的,见了你就不哑巴了?”
倏地想起,自个儿刚刚怒斥,再也不想见到他。
她的气话,他倒真听进了心里。
一时哭笑不得,卧在宽敞的拔步床里。床榻空落落的,她的心也空落落的。
吹了灯,辗转反侧,睡不着。
他枕过的枕头,他盖过的被衾,都没拿走,静静地偎着她,仿佛他还在自己身边。
这算是吵了一场莫名其妙的架。
浮云卿捱不住念他的心思,再三翻身,终于做了个决定。
她把自己的枕头,换成他的枕头。把他盖过的被衾捞来,盖在自己身上。被他的气息紧紧包围,仿佛只有这样,才能静下心来思考。
就像小鸟筑巢那样,衔来喜爱的物件,垒成四面不透风的墙,垒成结实的窝。
她草率成婚,是要过出个样子给亲朋好友看。都说夫妻避不开吵架冷战,都说没有一桩百喜无忧的婚姻。她偏偏不信。
她想,敬亭颐待她那么好,俩人怎么会吵架。
她想不出敬亭颐跟大哥似的,歇斯底里吼她的模样,想不出他背着自己宠妾的霪.荡模样。
事实上,他的确不曾吼过她,更是在新婚夜当晚,明确地说,他的身心,只会给她。
反倒是她今晚先吼了他,是她先动了想找其他男郎过日子的心思。
可她不舍得放弃他,毕竟她只找到他一个合心意的人。
良久,叹了一声长气。
*
信天游。
敬亭颐躺在屋顶上,枕着手,怔忡地望着天边明月。
不多会儿,卓旸轻手轻脚地跳了上来,提着两小坛酒,扔到敬亭颐身边。
卓旸利落地拔起酒塞,往嘴里“咕咚咕咚”灌着酒。
“欸,兔演巷的死士被韩从朗挖了出来,这事你知道吗?”
敬亭颐白他一眼,“明知故问。”
卓旸知他心里憋着一股气,破天荒地没计较他的无礼,只是打趣着:“被公主呵斥一通,心里不好受罢。不是大事,往后呢,这样单方面或双方面的争执,随着她对你了解逐渐加深,发生的次数会越来越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