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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四十七:花招
◎臣很想您。◎
合上窗棂, 锁紧门扉,浓厚的檀香好似用气糊成一个个香团,往浮云卿鼻腔里钻。
她有模有样地插上香, 恭谨地拜了拜。
缓缓专注地望着那副画像,眸子眨啊眨, 穿过泛黄的画纸,来到那文雅的太医身边。
“小六,许太医很喜欢你。”缓缓笑得灿烂,“他说, 你是第一个让他感觉一见如故的人。”
浮云卿心惊肉跳地搭腔说是嚜, “缓缓,你当真能与许太医对话?为甚我听不到他的声音?”
缓缓说自然, “我能听到,因为他是我请来的,也是用我的精魄来养的。许太医一生勤恳清廉, 给前朝末代皇帝元灵帝看了三十年的病, 深得皇帝信任。”
“我还没跟你讲过,我与他相知相识的事罢。”缓缓扯着浮云卿的手,踅到床边坐下。
“元灵帝执政那几年,朝局黑暗动荡,朝官拉帮结派,党争盛行。许太医出身世家,洁身自好,老实本分, 许多朝官想拉拢他与许氏家族。许太医不屑与他们同流合污, 二十五岁入药坊司, 此后一直待在药坊司不肯入仕。五十五岁那年, 国破山河灭。许太医呢,无意归顺当朝,便耕居山林,闲时写诗写赋。”
浮云卿恍然大悟地噢了声,她并不精通前朝国史,可元灵帝执政那几年的荒唐事,却是从小听到大。
及笄前,在禁中那段时日,每每遇上官家圣人与姐姐,仨人总苦口婆心地劝她珍惜眼下的安逸日子。仨人喜欢跟她讲前朝诸多暴虐事迹,接着拍拍她的肩,意味深长地说句:“前朝末代没一个好东西。你是当朝尊贵的公主,千万不要与前朝的人事掺上关系。”
一遍遍教诲,那些晦涩深奥的话语,最终在浮云卿心头刻下一个挥抹不去的念头——不能接触前朝人事,因为她是当朝公主,要时刻以当朝为荣,以前朝为耻。
她厌前朝人,厌前朝事。因此听及缓缓爱恋前朝人,尽管那人听起来像是个好的,可她心里仍止不住犯膈应。
简直不敢想,当朝的贵女居然喜欢前朝古人。
浮云卿暗叹一口气,继续听缓缓讲。
“这些事迹,都写在当朝史官撰写的前朝史书上面。史书里没写许太医哪年离世,只写他所做的诗歌与辞赋现今都已销匿,遍寻不到。只说,他一生未曾娶妻,未曾纳妾。人生路上,始终一人前行。”
提及许太医未曾娶妻,缓缓有些激动,摇晃着浮云卿的手臂,抬高声说道:“小六,我与许太医之间是正经的!我没有插足别人的婚事!”
浮云卿懵懂地眨眨眸,点头说好。
缓缓继续说:“你知道的,我这人最爱读史。不论是野史还是正史,不论是哪朝哪代的史,我都爱读。有次翻前朝史,一下便被许从戡这个名字吸引。『地址发布邮箱 ltxsba @ gmail.com』我钦佩崇拜他的气节,当晚就在梦里看见了他。他是弱冠模样,欸,就是画像上那张脸,那具身。打那之后,每晚都会梦见他。他与我说,他的魂被困在人世,无法转世投胎,做孤魂野鬼许久。而我是他遇见的有缘人,只有我能看见他,与他对话。听起来是不是像是空口梦话,但我与他的相遇就是这么梦幻。”
浮云卿听得瞠目结舌。
话本子上写,精怪入人梦,吸人精魄,把人的精魄吸干,在人世为非作歹。这绝不是一件好事。
何况浮云卿从不信鬼那玄乎一套,只觉缓缓是魔怔得紧。
缓缓却像是会窥她心声一般,“你是不是不信?起初我也不信,爹娘也不信。可我在一场场梦里,不可自拔地爱上许太医。他告诉我,他原是天上的仙,需得历两次劫,方能重返境。一次在前朝末代已历过,一次便是与我渡情劫。所以啊,我们相爱是必然。命里注定,只有我能感知到他的存在。我按照他的指示,竖牌位请仙,把他的精魄请到留园,请到我的卧寝。每日用我的精魄供养他,供养得越久,能做的交流便越多。”
“怎么供养?”浮云卿揪着膝前的衣襟,茫然不解地问。
“每日都陪他说话。”缓缓回道,“我把见到什么,听到什么,感悟出什么,大的小的,都跟他讲。慢慢的,他精魄渐固,能与我对话。”
听及此处,浮云卿才敢耸了耸僵硬的肩。原来只是说话,并不是她瞎胡乱想的放心头血喂养。
缓缓将两人的事娓娓道来,这头浮云卿再抬眸睃一圈卧寝,竟发觉也没那么惊悚可怖。
红色的烛光,是按照许太医的指示点上的。红气养人,能帮许太医更快稳固精魄。
屋内燃檀香,牌位前点香火,香气弥漫,退散野魂野鬼。
看似诡异的装置,实则都是请仙的讲究。
浮云卿被迫汲取着于她而言无用的知识,见缓缓滔滔不绝地讲,终于捱不住,问道:“缓缓,你能看见许太医,那能看见孤魂野鬼么?这世间真的有鬼魂么?”
缓缓登时用难解的眼瞥向浮云卿,随即摇了摇头,“当然没有。我不是同你说过么,许太医与旁人不同。这世间,只有许太医用精魄的形态陪在我身边。他不是鬼,亦不是。孤魂野鬼那一说你也信?世间没有鬼魂,人死了就是死了。可许太医不一样,他是独特的。”
接着又耐心地给浮云卿解释,许太医到底有哪处不同于旁人的地方。
缓缓的话音本来就落得慢,加之又在讲如此复杂的一件事,叫浮云卿听得昏昏欲睡。
她转了转干涩的眼,蓦地发觉窗外日薄西山,原来她们竟聊到了这么晚。
一时慌忙起身,随口胡诌个理由,说要回去。
缓缓先是给浮云卿扽了扽她有些凌乱的衣襟,扶正她的发髻,继而僵在原地片刻,又眨眼出声说好,“就在刚才,许太医说我不用送你出去,因为爹娘还有些话要跟你说,他们会代我送你。”
浮云卿说真,“许太医还能预见没发生的事?”
缓缓回是呀,“小六,我敢发誓,我同你讲的,没半句假话。”
话音甫落,门扉便被“砰砰”叩响。
“公主殿下,家主请你过去一趟,有话要同您说。”
下晌发生的事简直颠覆了浮云卿十六年来的认知,直到站在荣父荣母面前,仍未缓过来。
荣常尹笑得憨厚,“公主殿下,想必小女已把她与许太医的事,同您讲过了罢。”
浮云卿木讷地颔首说是,涣散的眼时不时落在手里捧着的建盏上,时不时落在前堂外面的暝暝日暮上。
吕夫人凑嘴道:“公主殿下,也许您心里不认可小女的行为,觉得请仙养精魄这事太过荒唐。但您是缓缓的好姐妹,奴家恳求您,看在姐妹情深的份上,您就随缓缓去做她想做的事罢。”
睐见浮云卿色毫无波澜,吕夫人心一急,身子一软,竟歪歪斜斜地跪在浮云卿脚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