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絮絮叨叨半晌,禅婆子似懂非懂。
起身要走时,倏地丢下这么一句,“你怎么不叫公主,只叫小六?”
“你不知道公主行六么?我们私下都唤小六,听着亲切,叫着顺口。”
听罢这句话,禅婆子面色嗒然,然还是沉声交代:“生火的事,你我都操点心。你虽是卸了许多重任,可府里威信还是在的。这消息,万不能外泄,更不能叫贤妃娘子知道。”
麦婆子说知道了,“都是搭伙结伴做事的一群人,没人想找事的。”
回去路上,禅婆子脑里总窜着那番对话。
关系亲不亲,心近不近,从来不是一日能观摩出来的,也不是一日能培养出来的。
禅婆子前半辈子如履薄冰地过着,提着脑袋走路。朱红墙,琉璃瓦,四面闭合,蜉蝣匆匆,潦草终生。
后半辈子,在同样的四方院墙里蹉跎。只想尽本分,哪会想坚守的本分在这里成了不合群。
“不合群,再恪守本分也是错。”
浮云卿躺在尾犯膝上,握着傀儡儿做傀儡戏,忽地感叹道。
抬起纸糊的手臂,迈起轻盈的脚步,线起线落,傀儡儿就完成了一套行云流水的动作。
尾犯正给她梳着打结的发尖,闻声,随口问道:“您是何意?”
浮云卿没有立即回话。是何意,她倒真认真思索一番。
昨晚她做了场梦。
漫天细碎的紫藤花瓣,有道模糊的身影,不论她去哪,一直紧跟身后。
每每回头,都会迎来一个浅淡的笑容。
瘦削颀长的身骨,干燥温暖的药香,一眼便会陷进去的浅笑。
只是再多看几眼,心底总会冒出一阵刻骨铭心的寒。
甫一醒来,尾犯便说,敬亭颐前来请安。
她偷摸捻破一扇纸窗,敬亭颐依旧是长在她心坎上的模样。那一瞬寒,似是错觉。
既然是错觉,干脆都推到卓旸身上好喽。
“卓先生明明是武将,性子不该豪迈一点么。他总让我想起朝堂之上,那帮留着长长的须髯,一本正经的臣子。有些……不合群。”
尾犯笑着捏捏她的脸蛋,“评价一个人的话语,千万不要落这么早哟。”
浮云卿随即反应过来,搂紧尾犯的腰,撒娇道:“说错了,说错了。”
眼眸流转,精致的傀儡儿,如今再看,兴致全无。
浮云卿揿住傀儡线,随意一抛,傀儡儿飘荡在半空,“嗖”地下降,落在一方玩具堆里。
攥在手中时,它精致,生动,翩翩起舞,栩栩如生。被抛弃后,它平庸,俗套,僵硬死板,索然无味。
少女的喜欢,来得迅疾,走得更是匆匆。
浮云卿侧目望着门前郁郁葱葱的乌桕树,总觉着日子悠长,闲适,却是能一眼看到头。
一只粉蝶翩跹,落在浮云卿挺翘的鼻头。
她微微瞪大双眼,仔细观摩着这只大胆的蝴蝶。待它放下提防时,坏心眼地耸耸鼻头,把蝴蝶颤走。
忽然之间,她做了个决定——
她要给平凡的日子里,增添一个乐子。
作者有话说:
小浮云:猜猜我找到了什么乐子?
府里众人:别闹,好好学习。
哈哈,下更明天零点五分~
第2章 十二:两位驸马
◎公主竟然选了两位驸马。◎
清明,寅时,福宁宫。
第一缕微弱的光束冲破几叠轩榥的桎梏时,内侍已经给官家系好了攀膊。
宫殿中央,铺着一张髹棕长羊绒毯,放着枣木橛子、榆木疙瘩,一捆麻绳,几个榫卯机关。
内侍大监通嘉甩着拂子,虾腰跟在官家身后,试探道:“官家,小黄门郎在外面候着呢。这些都是小底亲自从入内内侍省挑出来的机灵孩子,总要有个能钻木取火的。”
官家闻言,哈哈一笑。抬眸望去,屏风外人影幢幢,哪怕只瞥见个身影,他也知道这帮孩子,都是劲劲的年青人。
遂长袖一挥,“叫人进来罢。”
二十余位小黄门从屏风两侧踱步走来,方才还空旷的宫殿,霎时显得阗委。
通嘉点人数时,官家也不闲着,自觉地搬来条杌子歇息。乜见人走近,出声道:“看好了,朕只演示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