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是……他吗?
喻述环顾四周,四处都没有陆归程的身影。她用脸颊蹭了蹭肩膀,纯棉布料微微汗湿,分辨不出是否留有他的温度。
她甚至开始怀疑,他是否真的出现在这里,是否伸手拨开了被自己挡住的二维码,是否朝自己亮出健康宝的照片。
赵书记看她眼发愣,问道:“是不是还难受?这样不行,还是去医院吧。”
喻述赶紧虚虚摆了摆手:“不用不用,我缓一缓就好,你们快忙吧,我没事的。”
徐灵换岗吃饭,急匆匆赶过来,递给她一瓶运动饮料,然后拿着体温枪朝她脑门儿嘀了一声,3.2°c。
她眉头紧锁:“不行,外面太热了,贺哥,你送她去居委会躺一躺吧。”
贺淳立刻应下:“我去把小电驴骑来。”
喻述刚要说不用,就感觉到额上一阵冰凉,原来是徐灵拿了一只雪糕覆在她额头上。
凉意侵袭,她一下子清醒不少,扯着嘴角开玩笑:“让我吃了它可能更有效。”
徐灵白她一眼:“你是护士还是我是护士?拿着物理降温,别瞎逞强,你体温降不下去,哪儿也去不了。”
喻述乖巧接过雪糕,使劲按了按,感觉体内的烦闷又驱散几分:“知道了,谢谢你的雪糕。”
徐灵挑了挑眉:“不是我买的,是那个京帅哥,他叫什么来着……”
喻述的手猛然攥紧,手里的雪糕段成两截:“陆归程?”
徐灵点点头:“对对对,就是他。他倒是懂点医学常识,我听见动静赶过来的时候,他已经把你安排得明明白白了。”
赵书记也附和:“没错,你一晕我们都慌了,是他把你抱到阳伞底下,指挥我们给你脱防护服扇风,还去给你买了一堆东西。小伙子又高又帅的,遇事又果断,真不错。”
喻述把雪糕从额上拿到眼前,有些怔愣:“这是他买的?”
赵书记指了指桌上的塑料袋:“是呀,这袋子里都是给你的,那边还给工作人员买了一堆零食。他虽然话不多,做事倒挺周到。”
原来他真的来了,不是自己的幻觉。
喻述下意识向路边张望,那辆银黑的摩托已经没有了踪迹,忍不住问道:“那他人呢?”
“说还有事,放下东西就走了。”
徐灵看她目光急切,促狭笑道:“你找他干嘛?”
喻述转回头来,手里捏着装纸:“我只是想跟他说声谢谢。”
徐灵抓着她的手放在额上:“你再捏雪糕就化了,赶紧再降降温。谁知道他什么时候再来,你要想谢他,加他微信呀,大不了就是跟我一样被拒绝呗,也算你有诚意。”
陆归程微信头像上的光点在喻述眼前闪个不停,她伸手从袋子里摸出一块巧克力糖,慢慢剥开塑料糖纸放进嘴里,甜意一下子在舌尖荡开。
一块糖吃完,贺淳就骑着小电驴在路边按起了喇叭。徐灵扶着她上了后座,又叮嘱了两句,才放二人离开。
钥匙一拧,车轮一转,带着凝滞的空气流动起来,温热的风吹在脸上,竟然让人感到了几分凉爽。
喻述忽然想,不知道陆归程每日骑着大摩托风驰电掣,是不是比这更畅快。
居委会离得很近,三两分钟就到了,她独自斜倚在沙发上,把一直攥在手里的雪糕举到眼前,是栗子红豆口味的。断成两截的雪糕早就化得没了形状,包装纸上凝满了水珠,她却不舍得放下,而是用纸巾擦了擦,贴在重新燥热起来的脸颊上。
本以为早就淡忘的记忆卷土重来,五年前,她第一次见到陆归程那天,他也给了自己一支同样口味的雪糕。
说来魔幻,喻述和陆归程初次相遇,竟然是在篮球赛场上,那是她人生中最狼狈的四十分钟,如果不算今天当众晕倒的话。
当时她刚考上青大,因为成绩擦线,被调剂到了中文院。青大向来以理工为重,中文院是前两年新设的,人丁稀落百废待兴,她入学时,头顶只有一届师兄师姐,连个毕业生都没有。
新生入校那天,她大步流星地推着行李箱走进迎新处,74的身高在中文院小姐妹中间格外出挑,为了冲刺高考剪短的头发还参差不齐,背后看去像个细瘦的少年。
院篮球队队长眼睛一亮,一个箭步冲上去:“哥们儿,篮球了解一下?”
喻述转过身,露出白净的小尖脸和圆圆的小鹿眼,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声音清脆:“抱歉师兄,我不会。”
队长看清她的样子,面上一愣,但随即想到校篮球赛在即,招兵买马kp还没完成,于是把传单硬塞进她手里:“男女都一样,我看你骨骼清,很有天赋,不会不要紧,可以培养。”
无事殷勤必有妖,喻述连连后退:“不用,谢谢,再见!”
队长使出苦肉计,仰天长叹:“我去年好不容易凑出一支队伍参加比赛,虽然输得很惨,但至少让青大师生知道学校里还有一个中文院,难道今年竟要丧权辱院失去参赛资格了吗?我们院人少就活该默默无闻吗?”
喻述面露为难:“师兄,你到底还差几个人……”
队长嘿嘿一笑,对她比了个三。
后来她才知道,迎新当天,中文院但凡一米七以上的,无论男女都被队长软磨硬泡了一个遍,没有严词拒绝的只有三个大怨种,而她是唯一的女生。
队长把他们仨捧在手心,除了赶鸭子上架集训外,每天洗脑安抚,看淡输赢是院队的光荣传统,淡泊名利是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虽然第一场就对上三冠王信科院,但比赛重在参与,只要能站到场上就是胜利。
经过十几天的魔鬼训练,到比赛那日,喻述的篮球水平从终于从罚球十进一提升到了十进二。她不禁有些丧气:“队长,你干嘛要重新凑人头,去年的三位师兄呢?”
队长痛心疾首:“他们水平跟你半斤八两,打了场比赛,内心受到重创,被虐自闭了。”
喻述当时还觉得不至于,可等到下午比赛开始的时候,听见震耳欲聋的加油声,看着对面体格比自己壮一圈的五个大高个,忽然有些腿软。
场边人头攒动,几乎都是来给信科院加油的,中文院仅有的几个人散落在人群中,势单力薄,根本寻不见踪迹。
喻述背过身去猛灌凉水,场边的讨论声传进耳朵。
【中文院是真的没人了,今年竟然派了个女生上场,待会儿不会被虐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