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留下,你走吧。”姚牧羊的语气几乎是乞求。
“好。”他答应得爽快,再也没有来过。
但她知道,每每自己睡着,沙发上总有人陪着;有时她瞧见贝嫂行色匆匆地出去又进来,便知道门外的人又有了指示。
她佯作不知,不知他来,不知他走,也不知终将面对的结局。
一天几针扎下去,皮肤青紫一片,透着狰狞的针孔,十分骇人。可血并没有止住,腹痛也没有。
这天下午,姚牧羊做完b超,窗外天空透亮,有了些秋高气爽的意思。
听着收音机里的天气预报,她才知道这几天降了温,成日在恒温病房里躺着,连秋天来了都没察觉。
池遂宁敲门进来时,她正呆呆望向窗外,一只蝴蝶在窗棱上停了一下,又飞走去追落叶。
她回过头,看见身后的人,脸上没有任何波澜。
他来了,头顶的剑也该斩下来了。
“小贝壳要走了,是吗?”
她什么都知道,再没有隐瞒的必要。医生几番会诊,已经下了难□□产的诊断,强行保胎只能徒增对她身体的创伤。
可池遂宁看着她平静的色,愈发不忍开口。
他深吸一口气,声音艰涩:“对不起,是我没能保护好你们。”
姚牧羊没有抢着揽责,也没有必要,事情显而易见,她才是罪魁祸首。
池遂宁握住她的手:“也许小贝壳还没做好来这个世界的准备,其实我也没有。当初是我使尽手段,诓你留下它,是我的错。”
她低下头,最后一次抚摸它。短短一周前,她第一次发现裤腰有些紧,兴冲冲地量腰围,发现长了一厘米,还得意地向池遂宁炫耀,然后下单了好几条宽松的裙装,五颜六色,要多鲜艳有多鲜艳。
“也许她本来做好了准备,但来我这儿住了一阵,发现世界这么乌七八糟,又改了主意。我本以为我们还有很多时间,早知道这样,就该带她去逛逛游乐园,多吃几个冰激凌。”
池遂宁揽住她,她深深吸了口气,想从他的气息里寻求安定。
她甚至笑了笑,虽然很难看,虽然声音发颤:“我没事。这几天,我每时每刻都感觉到它在离开,追也追不上,现在判决结果下来了,反而踏实了。”
“我们以后……”
“别,”姚牧羊虚弱地攥住他的手指:“别说以后。”
池遂宁只能把她揽紧,蜷缩在忍冬木气息的怀抱里,她感受到比以往都激烈的一次疼痛。她咬着唇,从始至终没有出声。
推进手术室以后,麻药起效之前,她听见秦院长说:“胎停育很常见,原因也复杂多样,但无论是什么原因,都不是妈妈的错。它感觉不到疼的,只有妈妈会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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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牧羊是个听话的病人,卧床静养,按时吃药,营养均衡,情绪平稳。除了话少,仿佛和以往并没两样。
问题就出在,她以往并不是这样的。横冲直撞,一点就着,无辣不欢,熬夜追剧,这才是她。
黄微粒奉命来陪聊,姚牧羊温温柔柔地跟她打招呼,直接把她吓哭了。
她抽着鼻涕:“宝,你要难受就跟我一起哭会儿。”
姚牧羊递上纸巾:“我不难受,你也别难受。”
黄微粒哭得更凶:“你这样我更难受,我那么大一个毒舌辛辣小心眼儿的好闺蜜呢?你把她还给我!”
“我已经想开了。”
黄微粒抱住她:“你可别出家啊!”
姚牧羊伸出一根手指把她推开:“鼻涕,擦了鼻涕再搂。”
黄微粒眨了眨眼,看着她一脸嫌弃的表情,终于舒了口气:“你这样我就放心多了,要不再骂两句?”
“你既然来了,帮我收拾一下东西吧。”
“你要干嘛?”
“出院。”
敲门声立刻响起,下一秒池遂宁就扶着门框,斩钉截铁道:“不行。”
黄微粒啧了一声:“池总都焦头烂额成这样了,还不出去搞钱,竟然在这儿听壁角。”
姚牧羊叹口气:“我问过秦院长了,她同意我回家休息。”
池遂宁迟疑了一下,还是摇头:“再住两天观察一下。”
姚牧羊声音微弱,但掷地有声:“我明天考注会。”
“错过明天,又得等一年。”
“这次再考不过,要被笑话好几年。”
池遂宁一时语塞,这是他当初奚落她的话,如今成了无法拒绝的理由。
“我去办手续,等会儿送你回去。”
“你忙你的,微粒送我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