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母笑了:“你和阿宁都是实用主义,唔怪得他钟意你。”
姚牧羊想到他精致的袖扣,一丝不苟的衬衫,还有金笔笔尖上的花纹,忍不住也笑:“他比我讲究多了。”
池母剪了刺,把花枝插进瓶里,她不懂花艺,说不出高水平吹捧,就干脆不说,只静静看着。
“是阿宁让你来的?”
“我今天去产检,做了b超,心想您也许想看看。”
池母戴上花镜,仔仔细细看了好几遍,摸着它圆鼓鼓的小肚皮,一脸得意:“阿宁这么大的时候,鼻梁也是这么高,在我肚子里转来转去,一刻也不停,医生都照不到它。”
姚牧羊没想到冷静自持的池总还有这样活泼的时候,不禁好:“他小时候淘气吗?”
“当然!他细个时去风驰工厂玩,躲猫猫躲到树上,全公司到处都搵不到他,只好报了警,结果他自己在树上睡觉。后来上了学,他头脑醒目,觉得听课浪费时间,就天天逃课,老师成日打电话闹我,我实在受不了,就把他带来京城,让他爸爸管教。”
说起儿子小时候的事,池母喋喋不休,还特意找出照片来佐证,终于有了点上年岁的样子。
姚牧羊听得目瞪口呆,没想到池遂宁看上去正正经经,竟然是这种人。
“那他是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成熟的?”
“大概……是大学毕业以后吧,他发现了他爸爸的检查单,一夜之间就长大了。
“其实他那会儿已经做了手术,预后也不错,我们知道阿宁不喜欢生意,已经做好了处置风驰的准备,但阿宁只想了一晚上,就决定退学接手风驰。他嘴上不讲,心里高兴疯了,那时候我只想让他高兴,就顺水推舟同意了,甚至还鼓励阿宁。现在想想,其实对阿宁不公平。”
故事的主语悄悄地从池遂宁变成了他的父亲池衡,讲故事的人语气很淡,仿佛这只是一件普通的往事,但情却极温柔,有化不开的眷恋。她在反思,但对自己的决定没有一丝懊悔。
姚牧羊这才明白,看上去最天真的人,反而可能最有勇气。
池母转向她:“我怂恿阿宁选了他不喜欢的人生,所以我放手让他选自己喜欢的人。我知道你不爱他,但我希望你不要伤害他。”
这话她没办法反驳,也没办法拒绝:“我答应你。”
“我不是在同你商量,我要你做到。”
她的声音依旧柔和,却有令人生畏的力量,不怒自威这件事,大概也是可遗传天赋。
姚牧羊拇指摸着戒指上硌人的石块,压出深深的印子。
她色认真:“我没有办法向你保证,但我会尽我最大的力量。”
池母笑了:“阿宁很好哄的,也不用那么费力。他们想让咱们放心的时候,咱们放心就是了。”
姚牧羊觉得,自己不是来劝慰人的,而是来接受心理疏导的。
“池总办事,我自然放心。”
池母又恢复天真的色:“对了,我给阿孙起了个好听的名字!”
“啊?”姚牧羊装傻。
“大名小名阿宁都不让我取,我就想了英文名。如果是女孩子,就叫perl,我有好多漂亮的珍珠项链,日后都给她。男孩子就叫jden,我仲有好多玉镯,不过他戴不了,只能给媳妇。”
姚牧羊不由得伸出大拇指由衷赞叹:“好听,大气,富贵。”
结合之前的池珍珠事件,她明白了一个道理——起名字的审美这件事,大概也是遗传。
二人相谈甚欢,等姚牧羊连吃带拿地回到家,池遂宁已经开完了两个电话会议。
他端坐沙发,指了指手腕上的表盘:“是谁说要等我回来的?”
她轻手轻脚放下食盒,陪着笑:“你吃了吗?”
池遂宁瞥了一眼盒子上裹布的花色,正是母亲钟爱的样式,明白了她今晚的去处:“你效率倒高。”
“池总交代我的事没办好,我心里不踏实。”
乖巧得如此刻意,让人忍不住想逗弄。
“那我交代你的别的事,要不今晚也办了吧。”
姚牧羊一脸正色:“这事儿得遵医嘱。”
“那我打电话问问秦院长。”
“哎别别别!”姚牧羊赶紧捂住他的手:“这么晚了,打扰人家不合适。”
池遂宁见她慌乱,唇边勾起笑意,正想着如何再逗她一逗,却见她眨着无辜的双眼:“我已经帮你问好了,不是不行,但得稳妥有序。”
用最纯真的眼,说着最得体的语句,可其中蕴含的内容,最是旖旎。一句话工夫,两人的立场掉了个个儿,不知是谁在逗弄谁。
她两只手交叠,倾力覆在他手掌上,紧紧贴合不留一点空隙。可他知道,只要动用一点力气,就能全部收入掌心。
念头一旦动了,就很难收住。
于是他合拢五指,让她动弹不得,另一只手扶住她的脖颈,把她带向自己:“这样,够稳妥吗?”
话说出口,才发现声音喑哑至极,甚至不像自己。
姚牧羊的唇离池遂宁的只有两寸。
离得这样近看他的脸,竟一点瑕疵也没有,眼角眉梢,无不惊艳,自己当初会折在他身上,真是一点也不怪。
她脑子里忽然冒出两句合宜的话: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