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他们每个人都不甘心屈居于昆仑之下,要我杀了你,杀了你的昆仑。”
如同一桶冰水兜头盖脸浇下。
白曦瞳孔猛地一缩,身子止不住的哆嗦,四肢百骸皆一片麻木,喉中却如同火烧,连半个音也发不出来。
“你看,这就是所有人族的本质,听我的话,不要守护他们了,随我一同毁了这个世界,让他们……万劫不复。”
“不可能。”她攒了点力气,艰难出声,“你骗我。”
“骗你?”
惊墨嗤地一声笑了,挥袖间,她面前出现一面水镜。
“你可看好了,那些人是怎么议论你的。”
白曦大睁着眼看去。
水镜中闪过无数画面,声音潮水般涌出,灌满卧房每个角落。
“什么女?!不过是个花架子!装得厉害。”
“到底非我族类,不可全然信任。”
“没错!她救了那个孽种开始我就觉得不对劲了!”
“我忍昆仑山很久了,凭什么他们一声令下,咱们就得跟在后面东奔西顾?”
“有昆山玉在手,修仙界该轮到我们做主了!”
“现在四海升平,魔域也已构不成什么威胁,她该消失了。”
……
白曦近乎绝望的闭上眼,抬手驱散水镜。
惊墨抚上她的侧脸,嗓音放柔,犹如引人坠入深渊的魅妖,语气近乎蛊惑:
“昆仑庇佑他们,他们却妄想利用我的力量毁灭昆仑,这样自私的人族,我们为何不能杀?只有他们消失,这个世界才会变得更好。”
白曦眼里没什么焦距,只是怔然凝着虚空,脸上木木的,半分表情也无。
惊墨与她额头相抵,低声呢喃,“别管什么正邪、是非、对错,我灭了整个人族,但众生却能因此活的更好,这又何尝不是一件善事?”
她恍惚了片刻,倏地用力推开他,踉跄下榻,跌跌撞撞的打开房门。
外面正值黄昏,落日熔金,漫天霞光。
从这个角度看去,恰好能看见广场上的昆仑弟子,或嬉笑打闹,或认真练剑,影子长长的拖在脚边,随他们的身形一同跃动。
鲜活得像地里刚冒出头的小白菜。
再远一点,白曦看见了山门外路过的樵夫,过于多的柴火压弯了他的腰,他每一步都走的十分艰难,但始终不曾停下。
她脱力靠在栏杆上,大口喘着粗气,削瘦指尖死死扣住冰冷石面,手背青筋暴起,移动目光,看向另一个方向。
小村里,家家户户炊烟袅袅升起,恰逢稚子下学归来,一路上引起鸡鸣犬吠不断,家人围坐桌边,从农忙说到课业,言笑晏晏。
更远些的镇上,将要参加科举的书生早早放下碗,坐在院子里摇头晃脑苦读。
还有河边撑船采莲的少女,口中哼着不知名的小调,引得岸上少年频频偷看,不慎踏空摔进了水里,见状,一名路过的修士捧腹大笑,飞快施法将他捞了上来。
……
这些,才是她真正在守护的众生。
白曦蓦地捂住脸,指缝中溢出清亮水痕。
“不过是伪装出来的假象罢了。”惊墨走到她身边,与她并肩而立,“我给你两个选择,要不然与我一同灭世,要不然,你与昆仑,都会消失。”
“现在这样就够了。”
她说话的声音轻到几乎只有自己能听见:
“我很喜欢现在这个人间,不会让你轻易毁掉。”
惊墨霎时握紧双拳,问她:
“为什么?”
邪不懂爱恨,最大的执念便是屠尽人族,却又本能的对此愤怒,还有一点困惑,以及,没由来的嫉妒。
“人族的本质便是贪婪和自私,你爱他们?”他脸色铁青,眸中怒火万丈,“凭什么!他们凭什么得到你的爱?!”
静了静,他的声音冷如寒泉:
“他们不配。”
风乍起,白曦浓黑的长发与雪白衣袂在风中猎猎飞舞,整个人好似下一刻便要乘风而起。
她拢住乱飞的发,眉眼悲悯:
“你总说人心全都丑恶不堪,可这世上绝大多数都是普通人,光好好活着,便已经很难了,没有那么的善良和高尚,也没关系。”
“好,”惊墨气极,一连说出三个好,“既然如此,我便遂了他们的愿,帮他们灭了昆仑!”
他眼角压着狠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