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话音一转,语气陡然冷了下来,“你看,你分明救了他们的性命,却没有一个人感谢你。”
“人啊,真是虚伪。”
白曦无言。
她看了眼血流不止的伤口,嘴角抿成一条直线,将所有情绪收回,抬脚离开。
蓦地,衣袖被人轻轻拉住。
低头一看,是孩童憔悴惶恐的脸。
她对白曦道:
“你流血了。”
白曦动作顿住,眉间很快染了笑意,对她摇摇头,“我没事。”
那孩子红了眼眶,低声道:“对不起,还有,谢谢你。”
白曦怔了怔,半晌,徐徐展眉,“你没有对不起我。”
“不是的,”她呜咽着摇头,语无伦次,“都怪我,是我害你被大家讨厌了,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我也不想的,我也不想自己是半妖的。”
“……”
“如果你实在因为这个而感到不安的话。”
白曦叹了口气,随后微笑着抚摸她柔软发顶,嗓音轻柔:
“那我宽恕你。”
“——你认为自己犯下的所有错,我全都宽恕。”
小小的女孩子霍然仰起脸,泪水一滴一滴滚落眼尾。
她动了动干裂的唇,待要说什么,腿一软,跌坐在地上,抱紧白曦的裙角,放声大哭。
这个孩子无论怎样被人打骂,羞辱,哪怕让人扔进河里,都不曾哭过。
可却在得到别人的善意对待后,哭到不能自己。
不需要理由的宽恕。
不需要理由的善待。
自出生以来,她只得到了这一次。
北风刮来轻薄雪花,白曦蹲下为她披上厚实冬袄,“你叫什么名字?”
女孩儿小手抹着泪,哽咽答道:
“我叫容忆,容易的容,回忆的忆。”
“这个名字很好听。”
白曦温声道,“容忆,容易。希望你以后的日子,都能过得容易些。”
她没有说幸福或是快乐,只说容易。
然而即便只是这两个字,对于容忆来说,也已是奢求。
“我能跟你走吗?”
好似求生之人抓住最后一根稻草,她无论如何都不敢放开白曦,哀求道:
“我知道你是昆仑山的女,我可以跟你一起回昆仑吗?我会洗衣服做饭砍柴火,也能为你端茶递水,什么活儿都能干,只要你能带我走。”
这孩子确实已经无处可去,若是放任不管,恐怕今日之事必将重演。
白曦仔细想了想,递给容忆一枚玄铁令牌。
指尖微动,在正面刻下对方的名字。
“我可以带你回去,你不用做饭洗衣也不需要端茶递水,安安心心的长大。从此以后,昆仑就是你的家,好好生活罢。”
容忆双手接过,低头用力在袖子上擦了把眼睛,喃喃重复:
“昆仑是我的家。”
念着念着,她又笑起来,抬头望向白曦,满脸坚定,双眼亮的吓人:
“等我长大了,我也要成为你这样的人,守护众生,守护昆仑。我绝对不会变成他们口中所说的那个样子,我要向他们证明,你是对的。”
白曦并不把小孩子幼稚的承诺放在心上,牵起她的手,迎着鹅毛似的雪花御剑,回首粲然一笑:
“好,我等你长大。”
可是没有这个机会了。
昆仑山的女死于背叛,她所守护的人们背叛了她,一心想要她死。
诛妖事件过后,各地水患频出,饥荒与瘟疫同一时刻爆发。
不知为何,白曦的伤口久久不能愈合,反而越发严重。她只能撑着病体,带着修士们四处奔波,竭尽全力救险。
人们都说这是天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