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酌扣上袖扣,转身大步走出起居室,穿过走廊来到外面办公套间,白晟正用一根指尖抵着门,忍笑忍得全身抽搐,见沈酌过来立马不敢笑了,赶紧咳了声松开手。
下一瞬,陈淼整个人破门而入,哐当差点摔在他学长脚下。
连沈酌都不忍目睹地闭上了眼睛,陈淼一抬头,满脸清澈的天真:
“啊,白哥,这个门锁是不是卡住了……学长你为什么大白天跑去洗澡换衣服呀?”
陈淼这细致入微的观察力真不愧是生物医学硕士出身——沈酌所有西装全是成批手工定制的,但他才换上的衬衣多了深白斜织暗纹,同时黑发还略带潮湿,成年人的罪证宛然。
“学弟,”白晟半蹲下身,亲自把一脸好的陈淼扶起来,发自内心由衷赞叹:“我发现你真是比隔壁岳处长还要清澈动人啊。”
陈淼:“?”
沈酌深深吸了口气,“你不去通知高通林给苏寄桥抽血,在这做什么?”
“哦,学长,我有个好消息!”陈淼立马想起什么,举起手里刚收到的传真,兴奋道:“全国机密数据库刚检索出来的消息,泉山县卫生院在过去30年间所有职工的族系档案都尽可能还原了,我们发现其中有一条重要线索,您看!”
沈酌接过传真,旧档案复印件残缺不全,边沿明显可以看见被老鼠啃咬的痕迹。
难怪当初沈酌用尽全球监察处的权限都查不出来,这玩意能查出来就有鬼了。
“王铁军,泉山县德洋镇村民,上世纪八十年代曾出资承包泉山县卫生院,后因经营不善退出承包,十五年前去世。生前有一子名王丹,现任申海某私立医院消化科医生,泉山县卫生院残留的纸质档案上记着他起码去拜访过两三次,虽然没写清具体去做什么,但时间是在他父亲去世后,所以合理推测应该是去探访病人。”
白晟两根手指捏着自己的下巴:“这跟荣亓有什么关系?”
陈淼一脸肃然:“关系极大。人造‘容器’是23年前从hrg实验室丢失的,恰好是王铁军承包泉山县卫生院期间。同时,全国机密数据库里扫出了这个王铁军的生平背景、求学经历、家庭住址,发现近半个世纪以前,王铁军上学时的家庭住址是x省自治区格巴里乡努尔村。”
沈酌蓦然想起什么,动作一顿。
“——是的,第一代hrg容器培育项目主任乔建青,曾登记居住地之一,x省自治区格巴里乡。”陈淼竖起食指晃了晃,认真道:“与王铁军同村。”
沈酌望向白晟,同时撞上了白晟的视线,两人都知道对方想起了同一个画面——
六岁的小沈酌趴在培养箱边:“孩……你、你的……孩……”
“是啊,”容器培育项目主任摸着他的头,望着营养液里惨青僵冷的人造躯体,眼底采骄傲而感慨,“我亲眼看着合成,一手培育出的……当然是我最完美的孩子了。”
走廊另一端响起卡梅伦的声音:“乔主任,帮研究组看看数据!”
……
“所以,乔主任与王铁军从上学起就是邻居兼发小,合理推测他们的关系应该很铁。如果乔主任曾经设法把人造‘容器’带出实验室,那么当时承包了乡镇卫生院、自身也有一定医学常识的发小王铁军应该是托付首选。”陈淼耸了耸肩,“毕竟一个三岁大的孩子也不能随便往哪儿一丢,搁谁见了都得报警不可。”
紧接着实验室辐射泄漏,所有研究骨干牺牲,乔主任自己也随之身亡,不明真相的外人只会以为容器已经被沈如斟执行了自毁程序。
十五年前王铁军去世,从此再也没人知道卫生院里那个植物人荣亓是什么来历,直到三年前一把大火,荣亓的身体也被烧成了灰。
冥冥中时光交叠,链条相接,hrg实验室终于和偏僻乡镇里的那座卫生院联系到了一起。
白晟从故纸堆里一抬头,敏感地问:“乔建青有孩子吗?他家有没有任何姓苏的亲戚?”
沈酌摇了摇头,低声道:“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没有。”
“第一代研究骨干的所有家庭资料都是详细备了案的,五服以内所有亲戚都能给筛出来。”陈淼解释道,“除非极端个别情况,否则这么大的事瞒不过去。”
沈酌吸了口气,合上档案。
“我要知道当年的具体细节。”他瞥向陈淼:“那个王铁军的儿子王丹家住哪里?”
第7章
申海市仁心医院。
“是……是,王铁军是我父亲。”办公桌对面,名叫王谭的青年医生面对一帮异能者,明显十分紧张:“但我父亲十五年前已经过世了,他的事我真不清楚,他当年承包那个泉山县卫生院赔得我妈差点跟他闹离婚……”
普通人见到监察处基本只有一个反应,绕道走。异能者已经很可怕了,监管异能者的异能者更可怕,尤其申海市监察处那一身显眼的白制服,走在马路上那真是自带三米清空效果,陈淼买奶茶要是忘了换制服的话能在顷刻间清空00米的长队。
“别紧张,别紧张。”白晟一脸亲切坐在王谭对面,把档案照片顺着桌面推上前:“这个叫乔建青的人是你们家朋友吗?”
沈酌现在最不擅长打交道的就是普通人,按陈淼的话说就是他学长在普通人面前会有一种异的脆弱感,因为不能把对方拖去坐电椅。于是白晟自告奋勇承担了问询职责,身后是四名监察员面色冷漠笔直站立,沈酌独自坐在办公室角落里垂目翻看资料,像个没什么存在感的书记员。
王谭更紧张了,望着八颗牙齿尖锐雪亮的白晟,心想传说中的申海市监察官果然不同凡响,虽然脸上是笑着的,但那恐怖的气势真是压得人瑟瑟发抖。那四个穿制服的异能者也好可怕,妈呀他们兜里鼓鼓囊囊的是枪吗,不对他们根本不需要枪这种玩意就能随手把我撕成两半吧……
“乔、乔叔叔吗,知、知道。”害怕之下王谭脑子转得格外快,回忆得也格外清楚:“乔叔叔是我爸的发小,小时候每年来我们家拜年,给我带他们单位发的巧克力……”
白晟回头问沈酌:“巧克力?”
“研究院的配给物资。”沈酌把档案翻过一页,“高能量蛋白巧克力棒。”
王谭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书记员小哥哥太好看了!声音也好温柔!他叫什么名字?一个人类怎么会好端端考进监察处那种地方?
白晟“喔——”地点点头,和蔼转向王谭:“泉山县卫生院里有个叫荣亓的狗日玩意,是你乔叔叔送去的吗?”
提起荣亓这个名字,王谭瞬间打了个磕绊,肉眼可见惊慌起来:“啊,你们是来了解卫生院那场大火的吗?那电路老化的责任真不关我爸的事,我们家老早就不搞承包了,我爸去世以后……”
“没事,不慌。”白晟示意他稍安勿躁,“我们只想了解那个叫荣亓的狗日玩意,你父亲已经过世十多年了,我们不找死人的麻烦。”
王谭这才松了口气:“好的好的,那个叫荣亓的狗日玩……那个叫荣亓的人是乔叔叔生前托付给我爸的,具体哪一年我真忘了,反正打我记事起他就在卫生院里,说是什么脑死亡还是昏睡症……我爸说乔叔叔一辈子无儿无女很可怜,不能断了他唯一的后,所以退出承包以后还每年给卫生院交点儿钱,一直维持着那个荣亓的生命体征……”
“等等,”白晟敏感地打断,“唯一的后?”
王谭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