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晟板着沈酌的下巴,硬生生把他脸扳回来,示意你别看他你来看我。
“我后来打听才知道,他自小父母双亡,没上过学,忍饥挨饿,受尽欺凌……闻者伤心见者流泪,简直就是十八亩地里的小苦瓜秧子。被迫无奈我只能收留了他,资助他上学……”
沈酌两根手指捏着那张鲜红的成绩单,像捏着什么脏东西:“为了向监察处隐瞒他的进化者身份,苦心安排他在偏远县城里上学?”
“大家都这么熟了,别说这么伤感情的话嘛。”白晟一脸诚恳,“要早知道监察官你人美心善,我早就麻溜把他送来申海再把监护权完全交给你了,要打要骂要上补习班全凭你一句话,哪儿来今天这张丢人现眼的5分化学试卷?”
沈酌上下打量白晟,白晟回以君子般堂堂正正坦坦荡荡的谦和情。
“——‘白晟,27岁,五年前进化为s级后,立刻展现出了极为典型的头狼本能,热衷于到处寻访那些不被社会接纳的同类,纳入自己的领地,并予以庇护,在申海市中心拥有一处名为烂尾楼的进化者固定聚集地’。”
沈酌面无表情念出当初监察处对白晟的调查报告,然后拍拍s级的肩膀,毫不掩饰嘲讽:“让我相信你旅游时在路边捡了一个岁的进化儿童,不如让我相信你曾经走路上捡了张彩票中了头奖。”
白晟谦虚而自得地摩挲着下巴:“啊,这么说来的话我确实是买彩票经常中奖的体质……”
“我不管你当年是怎么收容他的,也不管这孩子身上有没有案底。监察官手册第十条第一款,监察官对辖区内的未成年进化者负有监护义务。”
啪一声沈酌把那张家长会通知书拍在白晟胸膛上,说:“三天内把他的学籍转到申海来,另外安排他来监察处做备案,我要知道他的异能和进化等级。陈淼!”
门外垂手恭候的大内总管立刻箭步而入:“在!”
“我有个会要开,这对大小瑰宝可以离开我的办公室了。”
“是!”
沈酌拿起桌上的文件,擦肩而过走出办公室,头也不回扬长而去。
身后办公室一片安静,陈淼向门外做了个“请”的手势,同时用眼拼命示意他白哥束手就范,不要负隅顽抗。
“……”杨小刀偷觑沈酌背影,一脸敢怒不敢言,半晌忍不住小声问白晟:“这人到底哪里好,除了脸?”
白晟按着胸前那张家长会通知书,缓缓羞辱:“人家在你这个年纪已经念博士了……”
·
啪一声灯光熄灭,空荡荡的会议室里只有沈酌一人,天光隐约勾勒出长桌尽头他清瘦的侧影。
下一刻,三维立体投影的光线从虚空迅速发散,勾勒出以假乱真的虚拟景象。
周围已经不再是现实情景,而是一座巨大黑暗的会议堂,唯有椭圆形会议桌上亮着荧荧白光。
国际监察总署,十大常任监察官议会。
长桌尽头的号席上,端坐着一个银灰头发冰蓝眼瞳的北欧男人,是尼尔森总署长,面前桌案上亮着蓝光s标识。另有八张坐席分列在长桌两侧,其中2席与3席是红s,4席是蓝s;5席是红,席是蓝,7席是红;席和9席分别是红b和蓝b。
长桌另一端,与尼尔森遥相正对的坐席上没有字母,只用幽幽蓝光标着罗马数字x。
人类唯一的十号席。
沈酌戴上传译耳麦,仪态雅致入座,声音带着一丝轻慢的讥诮:“诸君,晚上好。”
长桌两侧的八张坐席上都没有出现真人,只有灯光亮着,应该都是通话连线。只有尼尔森是真人直接上线的,他向后靠在椅背里,漫不经心地用一支笔轻轻敲打自己额角,似乎有点迷茫:
“晚上好,shen监察。啊,让我想想,你们刚才突然把我拽进这场会议,今天的议题是什么来着……”
亮着红s的2席上传来一个年长女声,带着含蓄的嘲讽:“真是不出意料啊,尼尔森总署长。任何得罪shen监察的事你都会想方设法地竭力撇清一切关系呢。”
“因为这场问诘确实不是我的本意啊。”尼尔森微笑道,带着一点无奈耸了耸肩:“好吧,shen监察,很抱歉突然把你请来。这两天总署收到了来自世界各地监察官的请求,s级进化者白晟的异能因果律显然让大家倍感威胁,因此他们希望你立刻公布因果律的详细数据,包括打击范围、失控概率、失控半径,以及最重要的……嗯……”
尼尔森战略停顿,显然不愿意让最得罪沈酌的那句话从自己嘴里说出来。
众人都心情复杂地沉默着,那瞬间所有监察官内心都升起了同一个念头——东方玄学。
“克制方法。”9席上传来一个忍无可忍的男声,“shen监察,按照国际总署安全公约,我们需要知道因果律的克制方法!”
沈酌笑了起来。
他似乎对眼前一切诘问都毫不意外,坐姿甚至是舒展的:“任何具有强大危险性的s级异能都必须公布克制方法吗?”
9席有点暴躁:“那当然了,过分强大的异能必然会带来威胁,难道我们不该维护各个辖区之间最重要的力量平衡吗?”
沈酌若有所悟地颔首不语,然后带着请教的情:“那你知道尼尔森总署长的异能‘暴君’的克制方法吗?”
尼尔森的笑容立刻淡了淡,9席话音一哽:“尼尔森先生是票选出来最为中立的进化者代表……”
“你知道阿玛图拉女士,”沈酌向2席略一致意,“——的异能‘真主之轮’的克制方法吗?”
“国际总署有规定十大监察官可以对自身异能的详细数据做出一定保留……”
“那么因9岁高龄婉拒了十大监察官席位的冰岛s级哈尔帕女士,她的异能‘窥见’你知道克制方法吗?”
“窥见是预测型异能,本来就没有克制方法!”9席怒道,“恕我冒昧,请问你在做什么?这些例子都只是狡辩而已!”
“很抱歉,”沈酌遗憾地回答,“因果律也没有克制方法。”
长桌两侧陡然安静。
没有人再出声,空旷黑暗的礼堂陷入了令人不安的死寂。
“因果律的唯一优点就是它无礼的、绝对的、不可解释的强大,除此之外其他所有都是缺陷。当然,因为哲学系异能本身的特殊性,这些缺陷也难以在地球环境下做出具体测试。”
沈酌站起身,双手有礼地交叠在身前,居高临下俯视着长桌,从那张优美嘴唇里吐出的字句也十分清晰柔和:
“所以,如果各位坚持想知道的话,只有两种办法:第一是我让白先生亲自去各位的辖区,现场为大家演示一次,虽然我估计各位的辖区最多也只能被演示一次;第二是各位来到我的辖区,想尽一切办法把白先生从我手里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