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小跑着送上葡萄糖:“谢谢傅处长谢谢傅处长,实在是辛苦了……”
沈酌似乎有点遗憾,但没表现出来,快步上前扶住傅琛,关切地蹙眉问:“没事吧?”
傅琛整条手臂都是凉的,嘶哑地呼了口气,突然伸手把沈酌一抄!
霎时天地旋转,沈酌被按在了躺椅上,只见傅琛含笑问:“你把我抽死了对你有什么好处,嗯?”
沈酌一手抵着他,踉跄站起身。
“把这瓶葡萄糖喝了,休息一会。”沈酌仿佛什么都没听见似地,一整衣襟,面色如常:“我送你出去。”
“……不是,沈主任这手也太黑了吧。”“000cc啊……”
直到沈酌亲自把傅琛送出实验室,两人的背影走远了,研究员们才敢发出感慨的议论声。
初夏满天繁星,脚边夜虫声声。远方槐花的清香顺风而来,穿过林荫小道,消失在夜色深处。
两人的身影在路灯下被拉长,傅琛微笑问:“最近怎么样?”
沈酌明显是个用过即丢的人,血清到手就懒得再做表情了,连寒暄两句的功夫都懒得费:“第一阶段的理论模拟计算成功结束,下一步就要开始小规模研发成品了。但目前这种药剂还无法摆脱对进化者血清的大量需求,所以最关键的是对外保密,对联合国安理会和国际监察总署那两边的人都要说我们还在攻坚,并且希望不大。”
傅琛点点头,皱眉欲言又止,半晌还是忍不住问:
“但我怎么听说,最近项目进度又被人偷偷泄密出去了?”
沈酌呼了口气,一言不发。
傅琛从他的沉默中已经得到了答案:“屡次三番泄密,是不是研究院里混进了内奸?”
“情报处已经地毯式搜捕了三遍,查不出内奸是谁。”沈酌淡淡道,“盯着hrg计划的人太多了,安理会希望它成功,国际监察总署希望它失败,各方眼线交错纠缠,都盯着这座实验室……”
“沈酌。”傅琛蓦然停下脚步,看着他一字字加重语气:“再这样下去你会死的!”
沈酌没有回答。
“没有人会希望自己头顶悬一把达摩克里斯之剑,一旦药剂理论成功的秘密泄露出去,他们会想方设法阻止hrg计划继续,甚至不惜痛下杀手,每一分每一秒你都将活在被暗杀的威胁中,明白吗?”
“……”
“你想没想过,全人类基因再生终有一天会实现,但你也许无法活着看到那一天?”
夜空银河一望无际,遥远的群星在亘古轨道上各自转动。沈酌仰目望去,双手插在白大褂口袋里,良久突然问:“你觉得人类跟进化者之间,能存在和平吗?”
傅琛怔了下。
“不会。”沈酌给出了自己的答案,“核威慑下才有和平,没有原子弹就没有和平。”
“这个地球上有七十亿普通人,在进化者眼里跟七十亿蝼蚁没什么两样。必须有一只蝼蚁站出来当威慑者,这才是hrg计划最关键的意义。”
沈酌天生音量不高,语速也不快。他身量并不强壮,相反有点单薄,但他站在那里的时候,往往会给人一种即便狂风怒浪当头而来,也能独自逆流而上的力量感。
“……我明白了。”
傅琛凝视着他,良久长长地叹了口气,低声说:“既然你已经做了决定,那么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会尽一切力量保护你,绝不会让你死的。”
沈酌瞥了他一眼,没有给出任何回应,抬脚向前走去。
顺着夜晚飘满花香的小径走出校门,不远处路灯下,中心监察处的专车已经等待良久。
“对了。”傅琛没有立刻走向自己的专车,而是停下了脚步,看着沈酌欲言又止,半晌才笑了一声:“下周我们就要出发去青海试验场了,第一次出去执行任务,东西你都带齐了吗?”
沈酌唔了声,“怎么?”
“……”傅琛似乎不知该如何开口,须臾之后还是忍不住,咳了一声:“那个,有一件事。”
沈酌挑起眉。
傅琛深吸一口气,终于下定决心:“你看,我们都认识那么久了,上头的意思你也知道。等这次从青海回来之后,你能不能干脆就和我……”
哔哔!
不远处汽车突然按了下喇叭,随即车窗降下,里面赫然是苏寄桥眉眼弯弯的脸,指着腕表朗声笑道:“——十点了!研究院还没关校门吗?”
傅琛一僵。
他似乎没想到车里坐着的竟然是苏寄桥,一丝不自然从眼底略过,但那只是瞬间的细节。
沈酌不动声色向后退了半步:“去吧,傅处长。我要回实验室了。”
“……啊,你要回去了吗?”傅琛在原地踌躇片刻,明显有点犹豫,走两步又忍不住回头来叮嘱:“那我等从青海回来再跟你说,你记得啊。”
沈酌没有回答,目光轻轻向傅琛身后一瞥。那个向来温柔善良、笑容可亲、从上学起就广受大家欢迎的苏寄桥,此刻正一动不动盯着他,视线阴沉而直勾勾地,眼底深处似有一丝难以言喻的东西。
但沈酌对苏寄桥这个人一向视若无睹,转身沿着来路往回走去。
直到走出很远,他都能感觉到对方的视线凝聚还在身后,森寒冰冷,如影随形。
……
那是命运转折前的最后一小段插曲。
数天后,傅琛与苏寄桥两人秘地出现在一座偏远乡镇卫生院,见到了当时还躺在病床上昏迷不醒、形销骨立的荣亓,没有人知道他们当时是去干什么;
时间再往后仅仅24小时,青海试验场发生爆炸,傅琛尸骨无存,苏寄桥脑重伤成了植物人。
沈酌被私刑拷问而侥幸未死,随后被逐出中心研究院,全人类再生计划被迫搁浅。